文/时铭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却怕长发及腰,少年倾心他人。待你青丝绾正,笑看君怀她笑颜。
七月流火。
湖里的荷花开得正艳,荷叶底下的小鲤鱼也跳得欢快。
暖霞在天边延展,像是给天幕镀了一层金纱。离歌坐在毫无装饰的古铜镜前,正垂眸轻抿胭脂。
“小姐,你今儿个真美。”
丫鬟翠竹手执木梳,话语里满是惊艳羡慕之意。离歌放下手上的胭脂,微微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想笑却笑不出来。
古铜镜前的她,身着大红色的嫁衣,镜子里的人白得似乎要发光,柳眉入鬓、杏眼桃腮,最让人瞩目的是,那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嘴。
她是离将军府的千金小姐,是世人眼里的痴人。生母早逝,姨母坐上了当家主母的位置,虽不勉强她喊她一声娘,但看离歌在这家中的地位便足以证明当家主母的威严。
那个原本庶出的哥哥,忽然成了嫡长子。
父亲原本就不爱自己的娘亲,两家结亲也不过是担当一句“门当户对”罢了,只是苦了离歌,自娘亲病逝以后,便装做痴儿,每日不言不语,以保自身周全。
可恨的是,亲生父亲连最后一份父女情分也不给,为了攀附皇家权贵,竟将自家女儿甩手送给臭名昭著的浪荡王爷,不仅跳过了“六礼”,甚至连成亲拜堂都省了。
嫁给王爷,在外人看来是荣耀,却不知对离歌是巨大的侮辱。
没有媒人,没有聘礼,出嫁王府,怕是连个妾都算不上。
离歌轻轻摇了摇头,发髻中的凤头金步摇也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小姐像是有心事?”
丫鬟翠竹自小跟在离歌身边,她比离歌年长三岁,也算是半个亲人了。
离歌惨淡一笑,看向窗外的云霞,似是包含着无限的怅惘。
“嫁入王府,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入另一个牢笼罢了。”
离歌坐在花轿里昏昏欲睡。
这花轿配有四个轿夫,没有乐人唱奏,走在闹市街道上也就显得清冷非常。
离歌没有惊觉过自己正在出嫁。
拐入好几条巷道,离歌已经打了个小盹,不知身处何处,只觉得花轿前行速度慢了,对面好像有人朝着轿子稳步走来。花轿骤然停下,离歌一个不查,额头重重磕在了轿壁上。
“嘶~”离歌皱眉,隔着红盖头轻揉自己的额头。
轿子外面稳重的脚步声好像也停止了。
过了好一会儿,红盖头面前散进一些光,有人拉开了帘幕,离歌闻到了一阵脂粉香,想来是传说中日日寻花问柳的萧王了。
离歌自嘲一笑,伸出左手探寻来人,纤纤素手很快被一双温热的大掌覆住。
离歌倾身,脚才刚离轿,不期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打横抱起。
“尹人,传达王府上下,婚宴开始,王妃受不得累,随本王先入洞房了。”
“是。”
离歌听着陌生男人的声音,不禁一怔,这萧王的声线浑厚温润。但这不是重点,他刚刚说了——王妃?!洞房?!
……
房外王府没了男女主人依然热热闹闹。离歌皱了皱眉,心里记起父亲说这婚宴不会大办。
自己不过是到王府来做只金丝雀罢了,怎么萧王爷当着全府上下的面公然唤自己为王妃?
离歌规规矩矩地坐在床沿,听到房中男人咕噜咕噜地大口喝着水。
“你渴不渴?”
温润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是不是离歌听错了,她总觉得男人的声音里夹带一点促狭。
离歌就着红盖头,轻轻摇了摇头。
不远处又响起咕噜咕噜的大口喝水声。房里的气氛一时很是尴尬。
突然,门扉响起了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王爷。您可去接待一下王府中的客人?”
是尹人的声音。
不远处的男人静默了些许,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就来。”
说完,离歌就听到袍子摩擦腿部以及凳子边的声音,想是萧王站了起来。
“离……”萧王看着坐在床边的娇美人顿了顿,“王妃好生等着。”
言罢就出了门。
离歌听到房外的喧闹比之前更盛。
在离将军府,离歌恍如一个隐形人般存在,每日过得恍若行尸走肉,吃不好也睡不好。
房中燃着熏香,东边的窗吹入微风,带来些许凉意,似有安神的功效,离歌的意识开始弥散,头靠着床柱便熟睡了。
萧王打发了宾客,回房后就看到了自己的美娇娘戴着红盖头歪倒着头睡得安然。
“呵~”
萧王的酒意顿时消去了一半,音腔里也不自觉地发出一声低笑。
笑着笑着,眉头却也慢慢皱了起来。
不忍叫醒这小女人,紧张了那么久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没了。
轻叹了一口气,萧王还是执起了金秤把,挑开了离歌的红盖头。
萧王的眼眸瞬间深邃,不知名的情绪在暗涌。
眼前女子,生有一双弯弯的柳叶眉,长长的睫毛附在眼睛上,皮肤白皙,小嘴央红。她睡颜静好,似瓷娃娃般易碎。
没有了红盖头的遮挡,似乎是感受到眼前红火亮着的烛光,离歌不安稳地皱了皱眉,身体也微微扭动了一下,想要脱离床柱的硬邦。
萧王眼明手快,在离歌快失去支撑倒向身后的床之前一把捞住了她。
离歌皱了皱眉,咂了咂嘴,在萧王怀里蹭了蹭又继续睡过去了。
萧王无声地叹了叹气,简直哭笑不得,慢慢把怀中的人儿挪到大床中央,在她眉间落下个吻。
眼前的女子和深藏记忆中的脸重合,萧王莫名觉得有种心安。
还好,你终于还是嫁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