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Angelina,读高中的时候,翻开《红楼梦》便入魔了般,一发不可收拾,对于书中那些精致的描写总是有一种隔着久远年代依旧吸引着我的古典美,传统文艺的东西在快速变化的互联网时代已经不在人们的注意点了,尽管如此,这篇长文还是希望有缘人可以读到。今天想和大家分享我读红楼梦的一些小思考。甄贾,真假,谁能辨别呢?
借一段情缘,写一结情事,牵出一片大观园,开出一个真假世界。
前言
一部《红楼梦》,阅尽人间真假,看清人性的光辉与丑恶,是一部真正难得的细致入微透视人情冷暖的作品。就连作者也自评到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我以为在封建社会那个大染缸里,这句作者的自评大抵是因为怕被文字狱所封杀,所以才自嘲为满纸荒唐言。而在被奴役的人群中,大家都认为作者痴狂,真正有觉悟的人却很少,所以曹雪芹是不知与何人说,才将自己对当时社会的看法融入在这部作品中,所以,《红楼梦》是一部以现实主义为主,并融入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的文学作品。
一府里的关系明暗
《红楼梦》中描写的是封建贵族大家庭的末世景象,深门大户人家的生活细节,包括贾史王薛这四大家族内部不为人知的灰暗一面,主仆之间,妯娌之间,男女之间,各种不明不清的关系赤裸裸的展示在我们眼前,荣国府和宁国府表面看似歌舞升平,荣华富贵,实际却是人人自危,私欲纵横。我们可以看到,《红楼梦》里的人物并不是单一的,一个人物总是和其他多个人物发生着不一样的关系,并且,一个小事件就牵扯着多个人物,由此,可以看出,荣国府和宁国府,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之间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紧密相联的,所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我们可以仔细分析一下这深门大院里究竟发生着怎样的人情真假?荣国府最大的茅盾就是财产继承权和管理权,王熙凤对于贾府日常管理工作中的弊病看得很清,她指出:大有大的难处。头一件事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二件事无专执,临期推委,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能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冷子兴说:如今人口日多,事务日盛,主仆上下,都是安富尊荣,运筹谋画竟无一人。那日用排场,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虽外面的架子没倒,内囊却尽上来了。谁知这样钟鸣鼎食的人家,如今养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由此看来,表面上钟鸣鼎食的大家庭内部早已制度败坏、礼崩乐坏、秩序混乱、等级模糊、黑白颠倒,年青一代更是只顾享乐、不知谋划,当这种腐败发展到极限的时候,那就是家族走向衰落灭亡的时刻。到抄家时贾政才知道银库已经亏空,早已是寅吃卯粮,这就是封建大家庭成员疏于管理,安于享乐,挥霍无度,坐吃山空,没有计划造成的,明知道这样肯定不行,谁也没有出面阻止。因为按这种大家庭的结构决定了,经济状况跟每个人相关,但又关系不是很紧密,因此人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眼看着这个大家庭的经济走向崩溃。
整个贾府看上去风平浪静,秩序井然,但是主子之间,主仆之间,奴才之间,夫妇之间的争斗十分激烈,甚之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一是以贾母、王夫人、王熙凤为首的主流派,二是以邢夫人、赵姨娘、贾环为首的弱势派。三是以尤氏、薛姨妈为代表的支系派。再加上爷们派。贾政和贾赦兄弟两个话说不到一起,事做不到一起,谁都不能统一全家,各自为政,互不通气。邢夫人和王夫人妯娌都面和心不合,有时竟当面斗法。贾珍、贾琏各自为政,自己谋财,只是吃喝玩乐时才在一起。凤姐和尤氏也是各怀鬼胎,互相拆台。贾政和儿子宝玉表面上像敌人一样,在一起时说话都在打官腔。探春不满凤姐的威风,惜春和尤氏明着打斗,贾赦对母亲不满,借话讽刺老太太,老太太直骂大儿媳妇邢夫人,下面丫鬟与主子之间,丫鬟与丫鬟之间更是矛盾重重,这就是曹雪芹笔下充满着风雨矛盾的大家庭。
二爱情的关系纠葛
说到《红楼梦》,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当属其中风格各异的爱情,有宝黛含蓄而唯美的,有茅盾重重的凤姐贾琏夫妇之间的感情,也有秦可卿贾珍之间不清不楚违背伦理的爱情,也有香菱薛蟠之间不平等的爱情,总之,《红楼梦》大抵把封建社会的爱情万象描写得十分透彻全面。由于爱情而发生纠葛的关系大致就有四对,宝黛钗三人的关系,王熙凤、贾琏、平儿、尤二姐和秋桐的关系,秦可卿、贾珍和贾蓉的关系,夏金桂、薛蟠、香菱和宝蟾的关系。
而不得不说地就是宝玉和黛玉宝钗三人之间的关系,宝玉是那个时代下非同寻常的一个男性形象,首先是他对贾府里各色女性的关怀和尊重。这和贾府其他男性形象形成鲜明对比,如贾琏贾珍对待女性只是把他们当作肉欲的满足,不断把玩各种各样的女人。
黛玉是一个不同于当时社会名门闺秀的女性形象,她吟诗作对,她将复杂的府里生活用浪漫的情调去面对,她拥有独立不世俗的思想,但是,不幸的是,一切在遇到宝玉后开始面临着改变,她很爱宝玉,但是却有情敌宝钗和世俗大家庭联姻的阻挠,导致她渐渐地以悲冷的心态看待府里的一切人事,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宝钗,其实是个非常标准的正夫人人选,体态丰腴,处事圆滑,是一个会使家族开枝散叶,繁荣富强的女人,但是宝钗最终也未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其实也反映出在封建社会,即使是再出色的名门闺秀也最终是被安排婚姻的命运。
如《金陵十二钗正册判词》所说,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这句判词揭露了宝玉心中只有黛玉,而宝钗只能埋没,可伶黛玉这位才女,也可叹宝钗的德行,总之,这对三角关系竟没有一个完满的结局,宝玉出家,黛玉病死,宝钗守寡,而这又究竟怨谁?
爱情的悲剧其实从一方面折射出政治社会的专制。贾府和薛家为了达到利益最大化,便把宝玉和宝钗的联姻当作促进双方家族繁荣的方式,这不仅使宝玉黛玉忧愁,也使宝玉迷失了方向,宝玉是贾府上最受宠爱和关注的少爷,但却也受到管教,没有自由,尽管宝玉也曾在梦中大骂道,什么金玉良缘,我偏要说是木石姻缘。,也为了反抗金玉良缘几次摔玉,这数次的反抗也看出宝玉是在做出抗争,欲摆脱贾府给他规定的婚姻中。所以宝玉宁可在最后选择出家,正如书中隐喻那样,一块顽石来到世间走了一遭,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后曲终人散。
王熙凤和贾琏的关系可以说是那个男尊女卑时代的一朵奇葩,王熙凤与贾琏是典型的门当户对、强强联合,但是王熙凤的精明强干、理家才能与不求上进、沾花惹草的贾琏形成了很大的落差,造成了两人发展上的不平衡。导致二人感情决裂的是王熙凤逼死尤二姐以及尤二姐死后王熙凤表现出来的冷酷无情。尤二姐的悲惨死去,让贾琏心里对王熙凤由畏生恨、强烈不满,而王熙凤也毫不示弱、强硬到底。王熙凤在尤二姐死后立即查封了贾琏的全部私房钱,从此王熙凤与贾琏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后来,王熙凤生病,贾琏不再理睬,而随着王家的败落、贾母的离世,王熙凤彻底失去了靠山,落得个一从二令三人木的结局。
一部《 红楼梦》 一百二十回,无非痛陈夫妇制度之不良,故其书绝未提出一对美满夫妇,而所言者俱是婚姻苦事。 从贾琏和王熙凤这对关系来看,当时社会恪守着夫为妻纲,三从四德的不平等婚姻关系,女性是作为男性的附属,而丈夫有休妻的权力,妻子却无离婚权力,王熙凤作为当时的女强人是不被容忍的,并且,贾琏频繁与其他女人偷情,包养情妇,王熙凤不像当时的女人一样对丈夫千依百顺,而是直接用强硬的手段整治贾琏的小三们,我们在封建社会这座对女性要求严苛,充满各种束缚和教条的大山下,不难发现凤姐虽然以悲剧收场,但是她追求婚姻平等的果敢,不能容忍当时的一夫多妻制度所表现的狠辣,对于当时来说,确实是具有现实意义,表现出了超前的女权意识。
总之,贾府里的爱情纠葛是不单纯的,是掺杂着封建社会里各种利益权衡,以及家族联姻的家长做主制度,爱情也受到男尊女卑,三从四德,考取功名的功利社会思想的影响。
三假作真时真亦假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作者自云曾经历过一番梦幻之后, 故将真事隐去, 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 故日甄士隐云云。作者为什么要说这样有些自相茅盾的话语呢?为什么要告诉读者这是我自己经历的一番真事,但却要将真事隐去呢?只因为经历一番梦幻吗?书中甚至在开篇就多次强调 甄士隐贾雨村,运用谐音表明真事隐假语村,这样略有些令人觉得故事扑朔迷离,不知真假,而书中又常有太虚幻境绛珠仙子警幻仙姑判词通灵宝玉等具有神幻色彩的事物,令人更是觉得具有仿佛梦境般不真实,这就是假了。但是书中的文字叙述读来又看似字字皆现实,句句话真意,作者的叙事却又是直接犀利周全细致地描写了贾府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仿佛贾府就是存在的,贾府发生的故事也是真实的,所以,我们甚至会有种错觉,这不会是发生在曹雪芹身上的真人真事吧?那么,问题来了,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究竟何为真?何为假?
首先,真是指曹雪芹用以熔铸艺术形象和艺术情节的生活原型。既然曹雪芹一开始就声称他所隐去的真事是他自己所曾经历过的一番梦幻,是他半世亲睹亲闻因此,这里的真便是指的曹雪芹用以熔铸艺术形象和艺术情节的生活原型。
其次,真是符合客观生活的逻辑发展的本质的真实。曹雪芹之所以既要以他所亲身经历的和亲睹亲闻的某些真人真事作为艺术创作的原型,又要将这样的真人真事隐去,是为了他的《红楼梦》不拘泥于生活原型的真实,而能最大限度地反映客观生活的本质的真实。
第三, 假是指艺术创作的幻想和虚构。通过幻想和虚构所创造的艺术的真实艺术作品要能根据客观生活本身发展的逻辑来艺术地再现客观生活的本质的真实,还必须遵循艺术创作的正确的途径,这个途径就是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关于假的观念的主要含义。
真事隐去之后,小说所写何人?作者又告诉我们: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实愧则有余,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此,则自欲将已住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绔之时,饮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之人:我之罪固不可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能因我之不肖,自护已短,一并使其泯灭也。这个意图在小说中得到实现。
《红楼梦》一名《金陵十二钗》,有传人之意:我之不肖固是反语,但忏悔之情确乎浓郁。真假之间,就是《红楼梦》的表现方式: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阅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真事隐去之后当然就是假语存下,这很符合从生活经验出发虚构创作的一般小说作法。但《红楼梦》比较特殊,真事赖假语而隐去,假后有真,不但那些行止见识特异的金陵十二钗与一事无成的贾宝玉都生活在贾府由盛而衰的梦幻之中,作者深情的忏悔也渲染出假话中真事的力量。
这就是说,隐去真事后的红楼世界与作者的真实经历并不隔绝,它们之间的复杂关系不但由脂砚斋批语屡屡指出:有是事,有是人,有些还是作者与评者实实经过,如元春归省那样的场面非经历过如何写得出?批者多次因小说而勾起旧事而伤心、堕泪、失声哭出,作者本人也一再在小说中提醒读者假语通真事,如太虚幻境的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第十二回又借风月宝镜之口说:谁叫你们瞧正面了!你们自己以假为真,何苦来烧我?所以,作者自云的意图,是要说明小说中的真、假关系。
现实世界的真在小说中都转化为假,现实世界中的假在小说中都是真。《红楼梦》的特殊魅力就存在于真与假的张力之中:没有真事,它就只是中国古典文学中常见的人生感喟;没有假语,它就只是一份家史实录。真假之间的复杂关系不只表现在它们相互贯穿、相互揭示,也在于即使是假语村言,曹雪芹也严格按照生活的逻辑、事态的常理来叙写: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在此意义上,假就是真。所以,红楼故事说起根由虽近荒唐,细按则深有趣味。
由此看来,曹雪芹的叙事是在基于自己真实生活的情况下充分发挥艺术的想象力和无限的表现力将《红楼梦》里的贾府作为那个时代的缩影,融合了经济政治文化各个方面,竭尽将那个时代出现的各种典型性表现在贾府这个封建大家庭中,借贾府的兴衰来展现末世的降临。真事隐于假语之下,为的就是掩人耳目,用含蓄的笔法控诉自己对社会政治的不满,用羸弱的文笔写出坚硬不可否决的故事来震撼人们内心被封建专制的抑郁。这一刻,真与假之间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因为无论真假,故事都存在着,曹雪芹的人生也经历着,其他千千万万个家庭也都经历着同样的兴衰荣辱,这就是封建专制社会具有普遍性的特点。
结语
《红楼梦》在梦境中开始,在梦境里结束。借一段情缘,写一结情事,牵出一片大观园,开出一个真假世界。读罢,只觉得这情节实在是虐,悲剧的结局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大观园的花开花落都是一场虚无,被拆散的真情实意,被强求的徒有虚名,真的情义,假的功名,最后皆落得人去楼空,土崩瓦解,昔日的钟鸣鼎食之家怎会沦落而今的颓唐孤寡?
作者 | Angelina
95后文艺少女一枚,严肃深刻只是我的冰山一角,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