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染》
1、
对某种植物一直情有独钟。
那是“靛”,一种植物的名字,叫青黛、靛青、蓝靛亦可。
有一个女子就在采蓼蓝,心上人还不回来,女子说——
终朝采蓝,
不盈一襜。
五日为期,
六日不詹。
望穿秋水,待在《诗经》“采绿”里的这个女子显然生气了,心上人如果这时候出现在女子面前,女子一定会用小拳拳锤他胸口。
好羡慕那个狩猎在外的男子啊,采蓼蓝女子的小拳拳,一定该有温暖的草木香呢。
2、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元稹面对的亡妻的那些衣物,也一定有靛蓝的草木香,相濡以沫的爱情只有质朴无华的靛蓝才能与之匹配。
《子夜歌》里的那个“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的女子,其织机上织的土布,一定离不开靛蓝的装扮,海枯石烂的爱情只有靛蓝的厚重与平朴才能与之相当。
还有那个“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的刘兰芝,“三日断五匹”的土布,又怎能离开靛蓝呢?从一而终的爱情,也只有靛蓝的素洁与淡雅才能够表达。
那时母亲还年轻,梳着一根长长的麻花辫,守着一台奶奶陪嫁过来的织机,织出一段段、一匹匹素雅的土布来。在冬日的暖阳下,父亲把土布晾在绳子上,母亲细心地扯平土布上的皱折。空气中弥漫着蓝靛特有的气息,一匹匹染好的土布在风中起舞,那份摇曳的动感,恰若蓝色的蝶……这一幕至今想起,我仍旧乐而开颜。因为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相濡以沫,这才是真正的平实与沉静,这才是日常的生活。
3、如今人到中年,那种靛蓝的土布早已是昨夜长风,很少见了。阳光晴好的日子,偶尔会看到有人在晾晒早年靛蓝老布改做的小褥子,因为年代久了,小褥子泛黄泛白,古色古香,那一刻我恍若隔世,仿佛逃回到尽是幸福的少年时光。
那些叫雨落、云烟、冰寒、石青的女子,
那些叫晴穹、山影、出岫、靛青的女子,
那些蔚隐、幽夜、鸦青、如墨的女子
都和《诗经》里那个采蓼蓝的女子一样,有母亲的暖,有姐姐的懂,有小妹的乖,而我们都把她叫做草木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