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满腹委屈,街上熙熙嚷嚷的人群将她的悲伤淹没,全世界的欢乐都与她无关,在镂玹对她的存在熟视无睹,甚至视之为累赘的时候,她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也被不断擦肩而过的人群嫌弃了。
随处可见的微笑就像是在嘲笑她的一厢情愿,没有争夺的必要,她早已经节节失利,最终仓皇而逃。于心不甘,愤怒接踵而至,她脚步匆忙,像是在赶赴下一个战场。
我精通各种药草,却没有一种药可以侵蚀你的心智,令你爱上我。她什么都不懂,却令你对她的爱深入骨髓,无可救药。
赤焰千拿起一个鬼面具放在脸上,透着两个眼洞,琉璃快步走过,他赶紧喊了一声,但是从他面前走过的那个女孩,以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扬长而去。他木然,愣愣地站在那里,然后买下手中的面具追了上去。
“喂!美人!”赤焰千一番挑衅的表情全都掩藏在面具的下面,上前挡住琉璃的去路。可是面前这个面带怒色的女人,只是一愣之后又从他的身旁绕过,就像是绕过一个突然窜出来的一条家犬。
她就这样从他的身边走过,他的喜悦冰冷如冷月。他解下脸上的面具,收起脸上的笑容,然后又追了上去。
“琉璃!”他重新堵住她的去路,“你是瞎子吗?还是耳朵聋了?我这么玉树临风的一个公子站在你的面前你就这样熟视无睹吗?”
“熟视无睹?看在眼里又怎样,心里没有你这个人,就算你每天都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将你的存在记在心里。”琉璃感慨道。
“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琉璃苦苦一笑,表情凝重,很少有的落寞眼眸。“我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想见到你,所以你最好不要在我的面前晃悠。”
“难道你还想要我的性命吗?”赤焰千微微一弯腰,温柔地望向琉璃落寞的眼睛,温暖如焰的笑容映进琉璃的眼眸。
“你的狗命我才懒得浪费毒药呢!”她说完想要离开,赤焰千却一把拉住了她。
“琉璃!谢谢你救了我妹妹!”
琉璃回过头来,道,“现在说感谢,你不怕说的太早了吗?”
“我相信你的医术!”他的眼神异常笃定。
“相信?凭什么?”
“就凭你的毒药用在我的身上已经让我心服口服!”他像是在开一个玩笑,可是让人听了又像是一种并不好听的恭维。
“但愿你的妹妹能够好过来!”说完,就像是说了再见,她又准备离开。
“今天街上这么热闹,而我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琉璃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一同游玩?”他从背后又拿出另外一个鬼脸面具,递到琉璃的面前。
她略微迟疑,然后伸过手去接面具,赤焰千微笑又将面具收了回来,琉璃刚要看口骂道,他却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亲手为她戴上。
“好了,今晚我们就做一对鬼夫妻,来这人间的夜市鬼混一遭!”他说着,顺便朝琉璃做了一个鬼脸。
“谁跟你做鬼夫妻,我们是一对鬼冤家,正所谓冤家路窄,今日我们就结伴上路了!”她收起刚才的失落情绪,单纯的脸上忧伤一扫而光。
“对,我们就是冤家路窄,要不怎么就会经常在路上碰到?”
“看来你以后走路的时候要靠墙跟走了。”
“为什么?”
“因为我见到你就会恼火,一恼火就想将毒粉撒在你的身上,你若是不怕,尽管可以来抢我的阳关大道。”
“算了,以后我还是走我的羊肠小道吧?”他想想都对她的手段感到后怕。
“不过也不至于,想必明天我们拿到剑之后就会回家了,以后你也就脱离我的魔爪了!”
“明日你们就走?不留下来过年吗?”赤焰千对这个消息似乎有些猝不及防。
“不了,这是你赤焰主使的地盘,在这里我们可活不再在,还是回去好,回去,也许就能够回到过去。”后半句,她的声音很明显是有感而发,这种感触,是同样明显的伤感之语。
赤焰千没有接话,走了几步,望着天上有天灯升起,于是就问道:“既然都要回去了,要不要去河边放一个天灯,据说老人们说,到了一年年末,天上的神灵就会下凡来巡查,所以,这时候如果将自己的愿望写在天灯上,然后放上天,飞得越高,就越有机会被天神看到,到时候,说不定天神就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作为你的新年礼物送给你呢!”他眉飞色舞地说着。
琉璃站在一旁,眼神有些诧异,最后开口取笑道,“真没想到,你一个堂堂的天罗司主使,竟然也会相信这些哄小孩子的东西。”
“如果是哄小孩的,你想去吗?”
“远吗?”
“我就知道你的心里住着一个相信谎言的孩子。”他得意地说着,“不远,就在前面。”
镂玹再也坐不住了,放下几片楚国布币便去找魔女。
下一个路口,琉璃与镂玹擦肩而过。
镂玹走到半路,便见到绝云出现在涌动的人海中。他停下来站在原地,看她看看走过来,像是看日出的人在静静看着第一缕阳光照进自己的心里。
“云儿!”
她依然笑着,走过来很是自然地拉着他修长的手指,昏暗的人海里,城馗的脸上没有释然之后该有的轻松表情。
“刚才怎么突然走了,像是生气了。”
“是有些生气,不过还不至于气到甩袖而去的地步,我只是觉得耳边吵,所以想一个人安静地上前逛逛。”
“我还以为你会在一气之下回到那个凌千枫那里去呢!”
“那还真说不好,说不定下一次我真的就是一生气索性回去做王妃了。”
“你要是真的回去做王妃,信不信我就会去杀了凌千枫做吴王。”
“有机会我倒是想看看你的此番本事。”
“我的本事可大了去了,从今往后我可有的见识了。”
他们在前面都着,在周围人的眼中,想必这该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儿吧。城馗慢慢地跟在后面,尽管与魔女之间隔着几个路人,但是夜光里,他依然有所疑虑。
回到客栈已经有些晚了,琉璃依然没有回来,所有人都已经回房睡下,镂玹屋里的灯还亮着,他像是在等一个刚同自己吵完架的妹妹一样,坐在屋内焦急地等待着她回来的身影。
此时,一门心思都扑在琉璃身上的他并不知道,楼顶上,一个灵魂真在将他呼唤。
他在屋内来回走动,她的意识出现在他的身后,她离他这么近,近得几乎可以触碰到他的脸庞,可是,他的眼睛却在为另外一个女人张望。
赤焰千将琉璃总会客栈,目送着她走进去,站在黑暗中久久都没有离开。
“你这丫头怎么才回来,一个人去哪了,不知道我们担心你吗?”镂玹站在门口责怪道。
“现在有绝云在你身边,你还会为我担心吗?”她收起往日的凛冽态度,神情温柔。
“我担心你跟有谁在我的身边没有关系,快回去睡吧,有些事情等拿回剑之后再说。”
“好,那我们就之后再说。”
确实有些事情该有个说法,毕竟感情上的事情是最难清算并结束交易结账的。
看着琉璃回房,镂玹才关上门准备睡觉。就在此时,本以为已经睡下的城馗却躺在宽大的榻上突然说道,“哥,我觉得未来嫂子怪怪的。”
“怎么还没睡呢,你个小屁孩整天琢磨你哥的老婆可不是君子所为啊!”他说着,脱下外衣,然后吹灭蜡烛躺下来,绝云没有离开,她站在一旁,说也奇怪,尽管屋内没有亮光,可是她却能够将一切看得像白天一样清楚。看着床榻上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就像是同时见到了镂玹的少年与成年时代。
“哥,我不是在与你开玩笑,我是在说真的,嫂子真的有些异常。”
“异常?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异常法?”
“这个我具体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与想象中的不一样。”
“废话,那想象中的能与现实中的一样吗?好了,别瞎捉摸了,没事的时候还是多琢磨一下剑术招式吧!”
城馗词不达意,索性不再多说,可是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就此渐消,他翻身睡去。睡在一旁的镂玹却睡不着了,尽管他表面上不予理会城馗刚才的胡言乱语,可是下意识里,他却也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直到镂玹与城馗都已酣睡,绝云依然没有离开,她轻轻地坐在床榻前,轻如羽毛的纤手放在镂玹的手臂上,然后趴在床榻边听着镂玹的呼吸声闭上眼睛。
林川白又是只身一人,月凉如水,白骨躺在积满白雪的屋顶上,像是躺在云层里。在这场情爱纠缠中,这一个为爱成骨的人,在此刻反倒是成了最淡然的一个。不是因为他并不深爱,而是因为此爱早已注定无望。没有希望,也就没有奢望,而这然倒是成全了痴情人的一份执念。
不管你最终会与谁走到一起,我都会在你的生命中做最沉默的守护。三百年,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有默默爱你的本事已经练得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