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你的朋友被孤立、被伤害，你是选择站在她的身边，还是冷眼旁观？

十年之前的我，选择了后者，选择了让那个身形单薄的小女孩独自一人面对这个世界的恶意与难堪。

那个女孩是阿离，我的小学同学。不过小学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可算不上好，或者说，是我单方面敌视她。那时候的我，把父母的话当作圣旨一样遵从。他们说，阿离是坏女孩，我就认为阿离是坏女孩。他们说，不要跟阿离一起玩，我就不跟阿离一起玩。

现在想想，阿离被贴上坏女孩的标签，大概是因为她生在单亲家庭，且学习成绩不好。大人对好坏的划分总是如此地简单粗暴，似乎几个简单的数字就能代表一个人的所有。而这个人真正想的是什么，并不重要。

阿离对我的敬而远之却并不在意。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将我视为了朋友，甚至想要和我一起回家。当她跟在我身后的时候，我吓得不敢前进，哭喊着让她离开，其他的同学也都帮着我赶她走。她停在站在几步之外，微低着头，不说话。我那时只一味地害怕，害怕她真的跟着我回家，害怕父母因她的出现而责骂我。不知道阿离当时是怎样的感受，大概，会难过吧。毕竟，她是把我当作朋友的啊。而我，却避之唯恐不及。

2

升入初中之后，我有了自己的是非观，对于父母也不再言听计从。我同阿离的关系比之从前倒是要亲近许多。因为，面对一个总是微笑着同你打招呼、从未伤害过你的人，我找不到讨厌她的理由。

阿离很爱笑，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能够让她脸上的笑容褪去。阿离笑的时候，嘴角上扬，眼眸弯弯，让我看着忍不住也跟着她一起笑。

心理学上说，“当一个人真笑的时候，他的两个嘴角会同时上翘、眼睛会眯起来。这时，我们面部主管笑容的颧骨主肌和环绕眼睛的眼轮匝肌会同时收缩。”

这些生理反应并不受我们的意识所支配，真心的笑容是无法假装的。阿离是真的在笑，所以才会那样感染人吧。

跟阿离在一起的时光，轻松且愉快。天气晴好的午后，我们结伴骑着单车去摘山上的覆盆子，不怕车丢也不怕刺扎；繁星满天的夜晚，我们穿行于人潮涌动的夜市，一人手上一串炸年糕，边走边吃，不忘东瞧西看；或者只是两人一同端坐在桌前，完成繁重的家庭作业，偶尔放下笔，偏过头，相视一笑。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大概我依然能够坦然地面对阿离，同她打招呼，和她一起玩闹。然而，没有如果。

3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班里的同学忽然涌到窗边，指指点点，且有嗤笑声不时传来。我并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没想着挤过去。但，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阿离。我抬头向窗外望去，隔壁班的男生抬着一筐餐盒走得飞快，而阿离手捧着一个餐盒在后面紧追。她嘴里不住地喊着：“你们等等！等等！”可那两个男生却头也不回，嬉笑着继续往前跑。他们，是故意的。

我早就知道，阿离的人缘并不好。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他们，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冷眼看着一个被默许的闹剧。

我握紧了拳头，胸中有一股戾气想要喷发。我想要叫住恶作剧的男生，想要拿过阿离手中的餐盒，想要将阿离挡在身后。然而，现实是，我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我是如此地懦弱，没有勇气站在她的身边，为她抵挡冷眼与伤害。

年少时，我们总是天真而热烈。也正因为如此，同仇敌忾式的孤立才显出那样触目惊心的残忍。而沉默不语的我，同他们没什么分别，甚至比他们还要糟糕。

因为，我眼看着自己的朋友深陷泥潭却依然选择了冷眼旁观。

从那之后，我下意识地疏远了阿离。因为，一看到她，我就会想到那个糟糕到极点的懦弱的自己。阿离，大概也感受到了我的疏远吧，渐渐地不再往我身边凑。直到我离开那座南方小城，我们没再见过面。

4

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我渐渐成长起来，学会了站在所珍视的人身边，懂得了守护与珍惜。

可每每回想起那个倔强着不肯落泪的小女孩，我依然觉得很难过。我欠十年前的她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站在你的身边。

即使想出再多的如果，也敌不过一个无可更改的曾经。

人总是在回忆时才惊觉自己的无知与可憎，偏偏又无力再反驳。

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在错过之后，不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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