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23，女儿房间女

女儿自离职在家已经将近四个月了，期间很少外出，常虚掩房门，呆在房间里玩电脑。她很少和父母谈心，连简单的聊天都很少，尤其是跟父亲，她很少会和他谈自己的事情，经历了什么，有什么想法，几乎不会跟他提。

母亲推开房门，见到女儿带着耳机，看着电脑，走近一瞧，惯例的开场白，在女儿的耳边响起。

母亲：在干什么？（这样的话女儿不知听了多少次，早就不耐烦了）

女儿：……

母亲看到电脑上显示着一些英文，想到了什么。

母亲：你当时干嘛不考六级？不是英语还可以考八级吗？

女儿并不喜欢母亲这么问，好似自己当初如果考一定会考上，考不上一定是不够努力。即使这是事实，她还是不愿意母亲如此的问话。

女儿：我没那么厉害，我都不会讲英语，小学生都比我讲得好。

如果她女儿能再控制自己一点，想想平时与母亲的相处，考虑一下母亲的感受，就不会有这可以说是冲口而出，几近自我放弃的话。

母亲：那你当时这么懒干什么？你现在也可以考啊，这不是可以学吗？

女儿：不行，英语太差了。

这个话题似乎没有必要再继续了，女儿以为母亲会像平时那样离开房间。可母亲熟悉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母亲：你爸经常问我，不知你找到工作没有？

这话在这几个月里，已经听了几次了？再久之前也听过。女儿大学毕业快三年了。在这三年里已经换了三份工作，而累计的工作时间只有13个月，而且中间还有一个一年多的空窗期。工作的时候都在外地，没工作的时候都在家里呆着，也很少去外面。

女儿：没找到。

母亲心里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答案她又听了多少次，心里又叹了多少气？

母亲：都说现在的工作难找。你们这代人以后都不知要怎么过日子？你们又没熬过苦。我们那辈什么苦没熬过。（顿了一顿）都叫你在A市（家乡）找一份工作，去卖手机，或者卖房也好啊。人家小红也在那边卖房啊。

好似一个信号，像危险的警告。

女儿：不会卖东西。

母亲：你一个大学毕业的连卖个东西都不会？

女儿：不会。你不是说我什么都不行吗？手脚又磨蹭。

母亲：你是手脚不够快，但卖东西是靠口才。

女儿：我没那么厉害。没口才，不会说。（女儿的脸已经开始蹦起来了。）

母亲：那你现在跟我又那么会讲？（母亲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女儿：欺负你啊。

母亲：那你次次那么会讲？

女儿：欺负你啊。（似乎在刻意强调。）

母亲：你是手脚慢，不就好似你姑吗？她以前在酒店洗碗，不过她好命，现在有份手艺，能找口饭吃。我是说你这样的手脚如果去工厂做，计件的话，哪行？

女儿：是不行。

母亲：工厂计件，不够手快，哪能有口饭吃？

女儿：是不行。（就要这么回话。）

母亲：你这样手脚不够快，最好去做教师。

女儿：都说我不会教人。

母亲：这么没信心怎么行？

女儿：我就是不会教。（隐隐有点炸毛了。）

母亲：你这样这又不做，那又不做哪行？一日又一日，好快又一个月了。

女儿：很快又半年了，很快又一年了。

母亲：一年比一年大啦。

女儿：一年比一年老啦。

母亲：当年我和你爸，刚回到这里，你爸不也不想做那份工，嫌辛苦，但是有办法么？要找口饭吃啊。你这样老是在家，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不如好似阿二婶讲的，快点嫁了。

女儿：她可以嫁的。

母亲：她不嫁了么？

女儿：她可以再嫁一次。

母亲：像姑婆都讲了，快点找人嫁了吧。。

女儿：她都可以嫁的。

母亲：她在女儿十八岁时，就把女儿赶去嫁了。

女儿：你看不过可以赶我出门口的。

这句话彻底点着了母亲心中的隐忍多时的怒火。

母亲：哪有你这么说话的？每每戳人心肺。有哪次好好说话？

女儿：你话说的好。（有点破罐子破摔。）

母亲：别说什么了，就像平时聊天，随便问问你，都不可以好好说话吗？所以你爸都不敢跟你说话。你有什么想法要讲才行啊？一出口，就是赶你出去！你当我们什么啦，养你这么大，供你读这么多书，不就想让你找份好工作吗？

女儿：是你说的，我什么都不行。

母亲：我讲你一句不好就一直记着，对你好的不见你这么记着。有哪个女孩性子像你这么硬？怪不得，大姑（一个亲戚）讲，我和你爸没教你，怎么教，什么都不肯听不肯说！她说你不去找工作，我们没教你。你知道我们难受的吗？你有考虑过我们吗？

母亲的声音开始有了点哭腔。终于走出了房间。客厅里又传来母亲一句话。

母亲：真的有骨气，用得着我赶，自己都走啦！

房间的女儿依然带着耳机，脸上很平静，没什么表情。隔着耳机，她仍能听到母亲不大的哭泣声和熟悉的责备的话语，唯有如此能宣泄一点她心中的委屈。

女儿再一次在自己和母亲之间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冰墙，也许潜意识里，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哪怕代价是伤害自己的母亲。可她自己不也在受伤吗？在她心里父母根本无法理解她，就算他们是为她好，为她着急，可她无法接受那套方式。要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她自己也说不出，能说出来的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一再否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