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希望阿米尔和哈桑的时光永远停留在12岁之前。
那时候,喀布尔的生活平静、祥和、温馨。那时候,他们情同手足,生活在同一个屋顶下,喝着同一个人的乳汁长大;他们一起嬉戏玩耍,一起调皮捣蛋,在风筝大赛上配合默契,取得冠军;哈桑为阿米尔收拾床铺、擦鞋熨衣、放好课本铅笔,阿米尔为哈桑读书、讲故事……
尽管,这段友谊从来就没有平等过(甚至,阿米尔根本就没有把哈桑当成朋友过),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不可逾越的东西:身份、地位、种族、信仰……但至少,那份相依相伴的情意不会是假。
只是这份情意,终于不可避免地破裂在12岁那年的风筝节。
那个风筝节,阿米尔的风筝割断了其他所有的风筝,独自傲然飘扬在高空。他那么竭尽全力地比赛,对冠军志在必得,只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肯定和赞美;为了父亲从此以他为荣;为了父亲不再因为他的胆小懦弱而生气,重视哈桑甚过于他。
而身为仆人儿子的哈桑,单纯正直、勇敢忠诚,从未拒绝阿米尔任何事情,每当阿米尔被人欺负,总是挺身而出,用他的弹弓吓退敌人。这一次,也全力配合,为阿米尔追回被割断的风筝,就像他一直对阿米尔所说的“为你,千千万万遍。”
悲剧就在哈桑追回最后一只风筝的时候发生,那个曾经欺侮他们,被他用弹弓吓跑过的种族歧视者、小霸王阿塞夫,伙同两个爪牙,把哈桑围堵在一条荒僻小巷,要他在风筝与受辱之间选择,而哈桑,为了阿米尔的风筝和荣誉,选择了任由阿塞夫强暴。
这一幕,刚好被寻找哈桑的阿米尔看见,而阿米尔,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不敢挺身而出,然后软弱地跑开了。软弱?不,阿米尔内心明白“为了赢回爸爸,也许哈桑只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是我必须宰割的羔羊”“他只是个哈扎拉人,不是吗?”为了独占爸爸的爱,为了心中的那份歧视,阿米尔最终选择了背叛。
风筝节后,阿米尔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父亲的关爱,但哈桑的存在却让他内疚痛苦。终于,他不堪重负,将自己的手表和现金塞到哈桑的枕头底下,诬陷哈桑偷窃。即使是这样莫须有的伤害,哈桑也毫无怨言地承认了。虽然父亲执意留下他们,他们还是黯然地离开了。我想,同时离开的还有他们对真情的失落、迷惑与痛楚。
哈桑走了,战争爆发了,阿米尔和父亲逃亡了。
逃亡到美国的父子俩,开始了全新的、自食其力的普通人生活,父亲找了一份加油站的工作,阿米尔读大学、写小说,后来认识了同乡索拉雅,成了夫妻。能够和父亲相依为命生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娶自己喜欢的人,都是幸福的事。
生活慢慢好起来了,父亲生病去世了,似乎要与过往的生活真正告别了。一个来自父亲好友拉辛汗的电话却打破了阿米尔内心的平静:“回家吧,那儿有再次成为好人的路”。
见到拉辛汗,阿米尔知道了一个惊天秘密:哈桑不是仆人阿里的儿子,而是父亲和阿里妻子的私生子!到这时,他才明白父亲之前对哈桑特别好的原因。拉辛汗还告诉阿米尔,他们父子逃亡后,是他留守着父亲原先的房子,还接来哈桑一家一起生活。哈桑已经结婚生子,生活原本平淡而不失幸福,为了保护父亲的房子不被占用,惹怒了塔利班,夫妻二人已被杀害,留下年幼的儿子索拉博,流落在一个孤儿院里。拉辛汗之所以把阿米尔叫回来,就是希望他能去找回索拉博----哈桑的儿子,他的侄子。
不愿意放弃在美国拥有幸福生活的阿米尔,本不愿意去做这件冒险的事,但最终,内心的愧疚、良知和亲情的力量终于促使他下定决心,踏上了寻找侄子的路。
塔利班、鲜血、废墟、尸体...这就是二十多年后,阿米尔回到故乡的眼前所见。
历经艰辛,找到侄子所在的孤儿院,却被告知,侄子已经被塔利班一个头目带走。自幼胆小懦弱的阿米尔,此时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力量和勇气,竟然孤身闯入虎穴,只是让人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头目竟然是宿敌阿塞夫---那个曾经侮辱哈桑的人!这一次,阿米尔没有懦弱、没有退缩,他勇敢地接受了挑战,即使被阿塞夫打得伤痕累累、半死不活。就在阿米尔被打得性命堪忧时,在旁边的侄子拿出弹弓攻击了阿塞夫,救下他,两人逃出了魔窟。
两个家庭、三代人的恩怨纠葛,至此才真正完美谢幕。历史总是惊人相似,父亲背叛阿里、阿米尔背叛哈桑,两人都在愧疚痛苦中挣扎。但是,尽管有那么多的苦楚、那么多的愧疚,尽管往事不堪回首,父亲用他对哈桑的爱、用他对别人的仗义疏财、乐善好施,完成自我救赎,而阿米尔,最终用拼死救回索拉博完成了自我救赎。
人难免会犯错,但是,当罪行导致善行,那就是真正的获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