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语泠泠
打马还乡,我从你的门前路过。你闩了荆门,闭了柴扉,留一树海棠看家护院。我笑,拨开柳丝,把马系在桩上,然后坐下。又来会你了。
日中,日落。天将晚,余晖伴着春溪,荡进了你的小院。我将系在马背上的清酒取下,用黄绸沾了清水净了两盏酒盅。撩开海棠,翻身入院。开门,点灯,摆案,夜深月好,你怕是要回了。
青烟起,月影朦胧。你抚了抚马背,笑着踱进了小院,见屋内灯明,笑骂道:“怕不是又遭了魍魉贼寇?”我大笑道:“你这游魂,却笑他人是魍魉起来!”你脱靴卸冠,翻身盘腿坐在案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只怕是‘切腹剜心人胜鬼,泯德忘性鬼怯人’罢!”
我狂笑,斟了满盏,仰首饮下,道:“无物佐酒怎能喝得痛快,阴兄,不如来尝尝我给你带的下酒菜。”
“快快拿来,馋煞我也,馋煞我也!”
我笑着从瓷罐中取出一心二目,摆在案上。一心,犹泛血光;二目,犹露怖色。
“何人之心,何人之目?”
“烧杀抢掠丧尽天良欺男霸女作乱一方人之心,不辨是非不分忠良贪得无厌蜷乐官场人之目。”
“好菜!好菜!”
酒过三巡,我用黄绸收起酒盏,挑捻灯心,慢声说道:“阴兄才俊而亡,恐未尽人事,何不轮回一世,再览一遭人间?”
你捻了捻胡须,朗声说道:“阴间分善恶,辨贤庸。善鬼得善终,投富贵胎,享荣华命;恶鬼遭恶报,投畜牲胎,历死生劫。哪里像阳世!”
我愕然。起身望月,月明恰如当时,轻叹道:“你于前岁初春朗月之夜辞去,贼官剜了你的心挂于城门,挖了你的眼弃于豺窝,无数庶人争抢欲保你全尸。
三年,我剜了三十另四个贪官之心,挖了一百四十六颗贼寇之目,可够抵你无辜陨命之冤?”
你怆然泪下,哽咽道:“够了,已够了!”
“阴间可有鬼差?”
“有鬼差,专捕流外之魂。”
“怎未把你捕去?”
“我舍轮回之道请求待一人同回。”
“谁?”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