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这个地儿。
冬天有雾霾,夏天有暴雨。周五的三里屯是世界上最堵的地儿,40分钟挪一个车位。早上乘地铁,旁边的大妈随意把胳膊搭在你的肚子上。711管关东煮叫好炖,卤煮里的大肠要有味儿才是肠儿。就是这么不讲究的一个地儿。
我呆过深圳,香港,温哥华。我没有北京户口,买不起北京的房。
可是,我爱北京,爱的深沉。
北京大概是中国阶级感最弱的地方。
在上海陆家嘴你要穿上Prada A货才能从村里的张秀花变成Chloe Zhang,在香港中环你要往脸上抹满满的Lamer才能撑得住你40岁还没有结婚的颜面。可是北京不是,在北京,你可以成为你想成的任何人。
你刚在柏悦的大堂厅里见过徐小平,转头奔朝阳区天桥底的天桥烧烤就能撞见孙红雷。撸串在北京是一件极其庄严的事,连空气都是油滋滋的孜然味。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之间,都是燕京和北冰洋。每一桌的人抹着自己油汪汪的大脸,连话题都和Rosewood里聊的一样。什么轮次出让多少,什么时候去纳斯达克敲钟。每个人都坐在极矮极脏的小板凳上,朝着对方嘶吼。你愤愤然的心想,谁还瞧不起谁啊,然后在这烈火烹油的夏天哈出一口冰冻的酒气。
这,是北京。
在其他地方,是别人逼你拼。在北京,你是自己要拼。
那闻名的东五环,坐拥京东,腾讯和百度,是全宇宙的中心。每个深夜,这里灯火通明。又有新的功能,又要做新的版本,硅谷来的程序员,下了飞机就过来面试。每个人都火急火燎的起了泡,在会议室里挥着笔记本电脑张牙舞爪。为了自己的成长。为了那未知的可能性。每一盏凌晨亮起来的灯,都摩肩接踵,发出振聋发聩的轰隆声。那声音,震得皇城底下的龙脉,声声作响。
这,是北京。
北京是所有风潮,热点和权力的中心。
一年前三里屯小网红脸上已经打满了的水光针,要起码过个半年,才能跃跃欲试的来到各个省市的医美中心。在国外你想都不敢想的大V,在北京只需要一顿平常的饭局。一栋大楼里,楼上是经纪公司,所有知名的小鲜肉在电梯间里迎来送往。楼下是VC,风口浪尖上的人在星巴克里人满为患。不用一副三生有幸的表情,没准哪一天是他们来求你的流量。你只需随着形势上下翻滚着,就像火锅里一条,浸满了汁液的红薯粉。
你离这一切的中心那么近,再轻轻一跃,你就是中心。
这,是北京。
北京从来不嘲笑文艺和梦想。
单单说一个话剧,有国家剧院的茶馆,有孟京辉恋爱的犀牛,也有蓬蒿的独立剧场。那些铺天盖地又水准级高的演出,让你挑花了眼。每一声唱腔都让你酥到了骨头里,每一次怒吼都是排山倒海的欢呼。你和小伙伴们谈尼采,谈弗吉尼亚,谈列夫托尔斯泰。你们在地铁上被挤到一个小小的角落,可是你们眼睛里都亮闪闪的,谁也不觉得谁装逼。
这,是北京。
房子哪儿买不是买呢。可是别处有鸡蛋灌饼给你加两个蛋的北京大娘吗?别处能上滴滴问师傅什么是爱情吗?别处能死皮赖脸的见着大V就拿微信吗?不管你是王思聪还是王狗蛋,不论你开的是奥迪还是奥拓,在朝阳区的大道上被人别了,就得拽着领子往车窗外拽。就要盲目自信,就要不依不饶,就要争强好胜。就要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东与西。
每一个烤着串的光膀子大哥,每一个在三里屯酒吧里刷代购的小网红。西城陪着孩子中考的妈妈,东城去朝阳区房屋管理局骂街的人民群众。我们呼吸同一片雾霾,都是北京的空气。
“你能看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天青下训鸽的飞声。”
你不懂。你别来。
可是这是我们,深爱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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