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中秋征文 | 生活即幸福

追风少年

很多事,很多人,在我们的生命中经过,有些记住了,有些忘记了。我们以为这是大脑记忆筛查机制随意处置的结果,但事实上,记忆筛查机制从不随意地记起,也从不轻易地忘记。就比如,我已经记不起半年前来我这里办事的人的样貌,然而,我的脑海中还完好保留着那些青春岁月的记忆,它们这么多年来默默地在那里,不惊不扰,似乎并不存在,但当我看到你发来的这张照片时,将近三十年前的往事就这样开了封,只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熟悉而又亲切。

还记得我的毕业纪念册有这样的留言: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我那时就想,二十年的光阴,那是遥不可及的遥远,想无可想的漫长,只有歌里才这么唱吧。可以,一晃眼,我们之间就陌生了二十六年的光阴。

照片上的教学楼看起来那么破败,可它仅仅是看起来,当时的我们从不这么认为。我们先是在一楼右侧的教室上了初一,又在一楼左侧的教室上了初二。教室前有花坛,摇曳的月季花旁有我们的追逐;有草地,拔过的野草捡过的纸屑知道我们的认真。教室里里外外都是干净的,玻璃窗也用报纸擦了一遍又一遍,因为我们要把先进集体的荣誉妥妥纳入囊中。老师的办公室在二楼,课代表在课前飞快地上楼去把老师事先写好的小黑板拿下来,而身为教导主任的语文老师,在三楼办公,当我们跑上去当他的小助手时,顺便看到了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就在他的窗前。教学楼后面是广阔的操场,有我们的体育课、运动会、沙坑中的陷阱。还有,操场吹来的夏日暖风,吹得有人打着哈欠说什么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更好眠,吹得有人悄悄溜去了操场也不知藏身在哪个角落。

教学楼二楼的右侧是教师办公室,左侧是初三教室。我们在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时常不由自主地去张望一下初三的教室,暗想自己到了那个为前程而拼搏的年级会是什么样子,但我们再也没能从一楼荣升到二楼,因为,当我们要读初三的时候,学校解散了,分别归并入元华中学和海丰中学。

于是,我们的初三教室从一直假想的二楼右侧搬到了一个小时骑行之后才能到达的元华中学。

生活中经历的一切坎坷挫折,顺境逆境,都是命运的一部分,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当年那个暑假无法想象的每日来回近两小时骑行的困难,就这样被坚持了下来。这样的困难,磨练意志,更是为了让我们遇见在元华的新同学:那个半夜里让自己的歌声回荡整个住区的XIANG,那个把脚踏上磅秤之前要轻柔一下自己步伐的HONG,那个不是医生却叫成医生的YANSHEN,以及让元华的新同学见识一下那个中午可以吃满满一大盒饭的LU,那个会跳新疆舞的带给大家旖旎风光的WEIFENG,那个嘴里唱着“我们是雷锋的好榜样”却依旧一脸镇定最终还得了奖的CHENCHEN。

槐树花蕊

每日近两小时的骑行,还为了遇见那条由高大槐树搭成穹顶的石子路上的春夏秋冬,我们贪恋过花蕊的清甜,也咋舌过天使洒在我们头发里的清凉,见过春的轻盈秋的浓郁,更不会遗忘初雪之后旭日东升的红妆素裹。这条高高筑起的石子路,还让我俯看到了农田上风的足迹,看到了自行车后座垫里LU的细心,看到了因为搬家要提前离开我们的伤别离,看到了比我路途还要遥远的家住梅园的同桌的默不作语。

初三学业上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忘记,只记得李老师曾经说过,要抓紧啊~班车就要开来,要努力啊~才能赶上那列驶向前方的班车;只记得有写不完的作文,有挑战智商的几何证明题,有为一二〇而战的英语题……

一切都那么美好,曾经的痛苦、哀愁、懊恼、喜乐统统一股脑儿变成了美好。关于这段岁月的记忆,就存在于我的脑海中,也存在于你的脑海中,我的记忆中有你的身影,你的记忆中有我的故事……

桂花幽香暗飘过,花好月圆忆往事。为什么往事总是美好?是因为从前青春、从前纯朴?是因为往事不可谏,往事一去不复返?还是因为悠长的时间之海氤氲了往日的岁月,片段的记忆幻化了真实的往事?

是的,都是吧。当往事入梦,当梦醒回味时,这些就是我能找到的所有答案。但是,现在,我却渐渐意识到,这些,都还不是让这段岁月如此美好的最直接的原因。而最直接的原因在于:生活本身就是美好的

当我隔着二十六年的时间之海回顾这段岁月时,我已不再是那个“从前的我”。也就是说一个“现在的我”出场了,在与“从前的我”对话。

“现在的我”置身于“从前的我”以及“从前的岁月”之外,站在一个完全独立的视角去评判去感受,那是不同日常的视角,那是全新的视角,那是上帝的视角。在上帝的视角之下,“现在的我”发现了“从前的我”曾经深陷其中的痛苦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可逾越,那些快乐也并非独立存在,那些曾经喜欢的人讨厌的人统统变成了可爱的人,那些缠绕在一起的让“从前的我”五味杂陈的人与事,就是那段过往岁月的真实,点点滴滴,片片断断,一起构筑了那时的生活,而生活,即幸福。

“现在的我”通过回顾过往岁月,窥探出了一些生活的真谛,也更好地理解了列夫·托尔斯泰的这段话:

“我们常常忽视现世的幸福,而是算计着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能得到一种更大的幸福。但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不会有一种更大的幸福,因为我们在生活中被赋予的就是一种伟大的幸福——这就是生活。”

假设,让时间来到二十六年之后的2043年,让“未来的我”回顾审视一下“2017年的我”,也同样会获得如同回顾青春岁月时的那种美好感觉。那么,为什么要在日子逝去之后才觉得美好?为什么不早一些,再早一些,就发现“2017年的我”如此美好,让每一个落到我们头上的生活的瞬间变得更美好,而不要去做那个不知道自己是幸福的那个不幸的人,因为,无论生活是什么样的,它就是人所能获得的至高之福(列夫.托尔斯泰)

月光盈盈,夜色如墨,一张褪色的照片,一个刚刚建立的微信群,故人就这样归来。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我们对于过往岁月的共同记忆,穿越了城市的钢筋丛林,就这样在屏幕上汇合。科技打破了时空的局限,改写了聚会的形式。“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歌里这么唱着,毕业册上这样写着,此刻,我们已经在屏幕的两端相会。愿能看到更多的照片,更多的文字,更多的照片中的你,更多文字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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