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突然出现了一块大石头,杵在那里好久了,不知道是谁放的。
每次出门,姥姥总是叮嘱我要小心,别绊到石头。
他们说,我走路,昂首挺胸,只顾着往前,从不看脚下,特别容易摔倒。
果然,关于“我走路不看路,碰到石头,摔的很严重”这个故事(传说),在我们家流传了很久很久。
哎,这真的是个传说,我曾经试图澄清过,后来放弃了。
事情原本是这样的,放学回家(小学)的路上,有一条大道,大道两边有小沟,小沟两边栽了许多树。
这是我和小伙伴们的乐园。我们都喜欢爬高上低,蹦来蹦去。(悄悄告诉你,我不是淑女,从小就不是,但是看着很淑女,因为我爱干净又不爱说闲话)
我本来是要爬树的,可是树上刚被抹上一层白灰,于是,我选择了跳来跳去。
所以,我就从小沟的这一侧蹦到小沟的那一侧,然后再蹦回来,如此蹦来蹦去,不亦乐乎。
然后,就在沟距最远的地方,我试图挑战自己,然后,就义无反顾地跳了过去,然后,直冲冲地跳到了对面的那棵树上,脑袋上立马起了个大包,顿时,天旋地转啊,那个疼啊……
也不知道怎样回到了家,一路上思考着怎样解释这个大包,路过胡同口的那块大石头,我还瞟了两眼。
刚进家门,放下书包,叫了一声姥姥……
老太太抱着我的头就嚷嚷,哎呀,绊到石头了吧,让你小心来着,摔着了吧,疼吧。
一边帮我清理伤口,一边又嘟囔,哪个缺德的人放个石头在路口,存心的吧……
然后,全家人都知道我被石头绊倒了,摔了个大包。
我懒得解释了。
第二天,石头不见了,估计是被姥姥清理了。
只是,全胡同的人都知道我被石头绊倒了,摔的很严重。
然后,我就默认了。
于是这个“我走路不看路,被一块大石头绊倒”的故事,在这个小小的胡同里流传了好久好久。
被我撞到的那棵树,真是幸运啊,石头替它顶了雷,它多活了好多年。
要不然,姥姥一定会找人把它清理掉。
关于我童年的奇葩说,其实并不多,多数时候,我横竖也是一个不太出格的女孩。
只是这份传说,因为家人的过分关心和自以为的过分了解而多了许多水分。
现在回想起来,这水分里,浸润的童年,都是满满的爱。
姥姥的爱,是有点夸张,比如因我葬身的石头,因石头幸免的小树,这些阻挡我幸福成长的小雷,统统都要扫掉。
正如,二姨不无夸张地调侃姥姥如何爱女儿:听说路上死了一条小蛇,她也一定要去找到,然后清理掉,免得她的宝贝女儿回来的路上看到,踩到,然后被吓到……
一阵浮夸的爱意,真真切切,涌上心头。
每一位父母长辈都是扫雷专家。
有多少安逸的日子,之所以安逸,是因为有太多爱你的人,在前方帮你扫雷,你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你乐意的或者很不乐意的。
你蹒跚学步,屋子里地板、开关、桌角,全方位软包,生怕你磕着碰着,然后伤着。
你读书学习,全家总动员,接送护应,一条龙服务,生怕你饿着累着,影响成绩。
你如果病了,那必然是24小时的贴心守护。
但凡有影响你身心健康或者成长的雷,一一排查,绝不留白。
也许,你因这些浮夸的“扫雷”行动,失去了自由、空间以及自我,偶尔厌烦至极,想要抗争。
日记本上偷偷放了一根头发。
卧室门上公然挂上请勿打扰。
地雷战塑造了你叛逆心,于是你决定以身试雷。
你踩到地雷的各种事件,被他们夸张地记录在成长的时光轴上。
添油加醋地帮你调味一番,于是成长,便演变成了有味道的年少时光。
我试图回忆着父亲、母亲以及长辈亲人们,这一路二十几年帮我扫除的大大小小的雷,我记得的,不记得的,我开心的,不开心的。
一摞摞,一筐筐。
夹杂着水分的浮夸,亦夹杂着自由的捆绑。
不必争辩, 不必抗争。
有一根线,穿连着,爱的两端。
突然,有一天,你发现,前方的雷太大,而他们早已经扫不动。
别怕,你已长大。
那就做他们的扫雷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