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泽克关于男人和女人的思考主要是针对拉康的“性化公式”的解读,他致力于纠正人们,尤其是魏宁格《性与性格》中,对“女性不存在”、“女人是男人的症状”、“性关系不存在”命题的误读。
1、女性不存在:
在齐泽克看来,魏宁格的解读犯了绝对厌女主义的阐释错误。魏宁格认为女性是被动的客体,女性受到感官、情欲的本能的支配。而男性是主体,是感官和精神、情欲和爱情之间被撕裂了的存在。对于女人来说,精神是全然缺失了的,而因此男人可以把理想形象、精神的部分投射到女性的身上。在这一过程中男性既背叛了自己(不在自己身上实现精神潜能)也背叛了女人(让她服从理想主义的精神),因此男性也就产生了罪感,因为他屈尊于性欲将精神投射而创造了女人,在这之前女性观念里没有任何东西。
而在齐泽克看来,魏宁格对女性观念的剖析存在合理性,他揭示了女性观念里没有任何东西。而魏宁格真正的弊病就在于他没有认识到,女性的秘密正是她并不存在。换言之,女性的本质是虚无,而虚无恰恰才是主体性的基础。从这种意义上,结论恰好相反,女人并非客体而是完美的主体。
齐泽克指出拉康曾借用语言学的观念说明了阐述的主体和被阐述的主体,阐述的主体就是主体的虚无,被阐述的主体是象征界的主体。举例来说阐述的主体是说话的我,而被阐述的主体就是话里那个代词“我”。被阐述的我实际上是所有人共享的概念,它不具有我的特殊性,事实上正是词语的我谋杀了实在界中我,我才能够进入象征界。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发现,“女性不存在”实际是是一个被阐述的主体的概念,而在阐述的主体的概念中女性是作为主体的空虚存在的。
2、女人是男人的症状:
齐泽克通过考证发现“女人是男人的症状”实际上是拉康晚期的一个命题,在这时拉康口中的症状已经和其早期所说的症状的含义产生了分歧。
早期“症状”一词指把关于主体被背叛的欲望的真相还给主体的讯息,当男人没有实现其精神潜能[其真正欲望]的时候,这样的失败就在女人的创造中[作为一个症状]呈现出自身。而晚期拉康的“症状”是一种意指的构成,它维持着主体的一致性,一个个体主体组建了它与享乐之间的关系。享乐是指示快感变成痛苦的点,是快感的高潮。举例来说,抓挠伤口来得到一种满足,症状就是主体身上这么一道伤口,把主体的一致性赋与了主体。
那么“女人是男人的症状”的实际含义是只有当女人将主体的一致性赋与男人时,男人才存在。
3、性关系不存在:
首先需要指出,男人、女人的指代并非是生理意义上的,甚至也不是心理意义上的,实际上男性女性其实是象征化失败的两种模式。这两种模式对应康德哲学中的概念是关于量的悖论和动力学的悖论。
柯普伊克将拉康的性化公式与康德关于量的悖论和动力学的悖论的区分结合在一起对待,所谓谬论就是理性把范畴运用到不能成为经验对象的实体(比如上帝、作为整体的宇宙)之上,量的谬论是我们将范畴运用到作为整体的宇宙之上,是关于“并非全部”的现象领域的谬论;动力学的悖论是我们将范畴运用到那些本不属于现象秩序之中的对象之上。齐泽克认为量的谬论对于女性的一边,动力学的谬论对于男性一边。
菲勒斯,或者译作石祖,实际上是生殖器崇拜的雕塑,是阴茎的象征物。那么菲勒斯其实就是一个能指,一个符号。菲勒斯的功能,便是进入象征界,而进入象征界的过程中我们用符号代替了实际的事物,就必然会导致缺失,这种缺失被称为“阉割”。随着阉割的到来,菲勒斯禁止的正是作为享乐的物质化,因此我们失去了享乐。
“我们将范畴运用到那些本不属于现象秩序之中的对象之上”与阉割是对应的关系,在这种意义上所有的男性都是被阉割的。而齐泽克经常采用的一个辩证法是:“普遍法则只有通过例外才能得到确立。”对菲勒斯功能说“不”的存在者是原始父亲。除了小写的男人,还有一个维系他们的大写的男人——原始父亲。与《图腾与禁忌》中杀父消除禁制相反,齐泽克认为正是这个原始父亲的死亡使他拥有了更大的权力,他成为了活死人,是象征界中的大他者,继而成为幻想使享乐可以继续被获得。
而正如我们之前论证的,“女性不存在”实际是是一个被阐述的主体的概念,被阐述的主体实际上是所有人共享的概念。那么女性的逻辑实际上是“并非全部”的逻辑,既然是并非全部,那么女性实际上是没有边线的,作为例外的大写女人也就不存在。
“性差异正是在象征化失败的地方才出现”,那么性差异必定属于实在界,因为正是在这个点上象征化失败了。那么,“男人”和“女人”其实只是试图把性差异的实在界转化为象征界对立的失败了的两种尝试。“男人”和“女人”并非那个整体的两个互补的部分,他们是两种(未能成功)象征化这个整体的尝试。
性关系不存在,并不意味着我们不需要爱情,相反,爱情成为了性差异的意识形态,它掩盖了性差异象征化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