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花盆里的绿紫色植物在上个冬天枯败了，无论是小花盆里的，还是混栽在琴叶榕里的数株。之前大姨夫让我从常州带回家移植的时候，明明说它生命力顽强的。然而，再充足的阳光也没有给它足够的温暖，再庞大的叶伞也无法持久地庇佑它。冬天的时候，看着它枯槁落败，眼见它即将被泥土吞没，觉得人生生死死也不过如此，哪来那么多的笃定确信，哪有那么多的万无一失呢？
前阵子和一个罹患忧郁的好友聊天，ta觉得活着本没什么意思，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想死，而死亡是人类最宝贵的礼物。我一时不知道该拍手认同，还是违心地滔滔不绝生活的意义。谁的终点都是归尽清零，不过既然到达终点之后可以好好地安心地长久地休息，拼命奔跑，或者使劲挥霍一下，我想也是可以的。我说，「你得先把所有能花的钱花完了再去死。」 ta说，「也是。」
去年回家的时候，跟爸爸聊起这个话题，爸爸说，生儿育女大抵也是为了留存自己的记忆，那种「总还有人记着你」的念想。也挺虚无的。记忆，甚至亲人、爱人记忆中的那个你，面目模糊。名留青史、流芳千万的故人？只不过是符号而已。
大概，我们应该学习家养小猫，它们总能在一年不同的时节里，找到家里最舒服自在的姿势和位置，饿了就去吃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猫粮，饭碗空了就朝你叫，愿意地时候撒个娇，不开心了，就亮起爪子。甚至你的身体，也可以只是它作为蒲团类似物的工具。想太多未来的事情，十有八九只有悲观的打算吧。毕竟，所有人的前路，横亘在前，并不难见。
花见时节，进入樱园的票券太难预定，想必赏樱的人潮也是太过拥挤。那天路过武大的时候，见好多人在那些门外散落的樱树旁合影，晚樱却已经稀稀落落地冒出了绿叶。似是快败谢了，最盛之时也不过几日，但适人的凉风吹起一树樱花花瓣的时候，啊，好喜欢春天的雪啊！
樱花飞扬的季节，总会想起《四月物语》里昏黄色调里的松隆子，多做的咖喱，黑白的裙子，红色的雨伞，涩涩的暗恋。还有《最高的离婚》里，喜欢樱花的结夏和厌恶樱花的光生，住在能看到樱花的家里，磕磕碰碰的婚姻，无可替代的幸福。刚工作那会儿，每天下车后走到工作室的路口，种着一株樱树，很大，但因为只有一棵，也没什么驻留的人。大家行色匆匆，没什么赏花的闲情，只是大致停下，驻足五秒。「妈妈，花好好看」 ，小孩子喊出了我们心里的话。人生里的这五秒，好多个五秒，我觉得还是有意义的。
那天，花盆里长出了绿色的小叶子，我问这是什么。「只是杂草吧。」我们总有一套标准，什么是杂草，什么是植株；什么是好生活，什么是「完美的」人生。樱花绮丽，却只有一瞬；杂草强韧，却也是庸凡的一生。我们不强求，也无法要求自然，但对于人，对于人生，所欲所求好像太多了。因为贪心，因为想抓住得再多一点，才有了不完美，不幸福，不开心。也或者，盆里栽的其实就是杂草，春天里冒出来的绿叶才是「正规军」？
昨天去菜市，看到第一批新鲜的毛豆上市了，小时候讨厌豆子的气味，现在却觉得青翠地诱人。抓几把回家，慢慢地剥去坚硬的外壳，留一颗柔软的心，和着剩饭，炒一碗春意，活着，挺好。
会伤春，会低落，会抑郁，大概，你还有一颗少女之心。即使凝视深渊，于人生之苦，人生之虚无，你，还心存侥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