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姑娘山双桥沟,在崇山峻岭间,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栈道徒步前行,不时遇到过去泥石流冲垮的部分道路,我们还是沿着沙砾泥石块跨了过去。
4000米海拔高原的天总是变化的令人猝不及防。时而云雾缭绕,时而倾盆大雨,时而晴空如洗。在严寒中,空气稀薄的让人大口大口地呼吸,我们不得不把步子慢下来。
藏民的房子散落其中,牦牛和奶牛悠闲地在草甸流水边啃草,冰川融化而成的河流一路奔流前行,哗哗作响。不知名的蓝色野花和红色野果子随性生长。
我们如蝼蚁般行进在自然的天地中,步子缓慢,深深呼吸,目之所及,森林,冰川, 湖泊,草甸,溪流,飞瀑以一种和谐呈现。
走了许久看见一座小木屋伫立在半山腰上,牧民正在准备晚餐,用清澈的冰川水冲洗着今天刚采回来的野生菌和野党参。
见我们走上来,牧民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从厨房搬出小木凳,端来热腾腾的酥油茶,示意我们坐下休息。
在牧民家对面,是一大片圈起来的平坦肥沃的高原草原,几百头黑牛正闲庭信步啃食着脚下的青草,牛脖子上挂的铃铛随着牛身子的摆动而发出节奏丰富的音乐。
“叮当当,叮当,叮叮当当…………”从遥远的风中飘过来,如自然轻柔的低语,如远方幸福的召唤,我沉醉其中,不知所向。
傍晚六点便到了牧民挤牛奶的时间了,每天早晚两次,已是惯例。我跟着穿上围裙的牧民跑进木屋左侧的牛棚,牛哞哞的叫,铃铛当当作响。
牧民轻喊一声“娘们”,一头黑奶牛应声走到女主人跟前,顺从着女主人的双手在四个奶子上轮流熟练的摩挲。
不消一会儿,一木桶的奶便满满当当的了。等18头牛的奶挤好,一个时辰便过去了。牧民提着一大桶还冒着热气的鲜奶回到屋里坐下,先用小碗舀来喝几口,奶香气渐渐荡漾了整个屋子。
在这里人与动物间有着天然的默契,仿佛那养了十多年的奶牛,是人养育多年的孩子,知觉着主人的呼唤。
每年夏秋六个月的时间,他们因为牛羊放牧而选择居住在这个简陋的牧场小木屋里,四周方圆十公里杳无人烟。大部分时间,与他们相伴的,只是牧场的牛羊和高原的多变气候。
我问“只有两个人住在这里会孤独吗?”
“不会呀!两个大学读书的孩子放假就会回来了!”
我不禁笑了,孩子其实一年只能够回来两三趟,而在他们心里,孩子似乎充盈了他们的生活。心有牵挂,便不会孤独吧。但我想,更为充实的是日复一日的劳作生活。
和他们一样,日隆镇的嘉绒藏民在这高山湖泊间依然固守着身心合一的劳作生活。住在石头垒成的房子,放牧采药,喝酥油茶。他们敬畏自然,自然也供养了他们。
一年的时间,开着拖拉机到河中石捡碎石片用来垒成房子,房子厚实,冬暖夏凉,大多上了年纪。房子就像一棵一两百年的老树一样,在土地上扎根生长,厨房里的墙壁已被烟火气熏得黝黑锃亮。
一年的细碎时间,双手在羊毛间轻捻旋转,便抽出一根根丝来,最终在缝纫机上编织成一件过冬的藏袍。
一年的时间,顺应时节上山采野菌子野药材,三四月的高原花,五六月的虫草,七八月的牛肝菌,九十月的沙棘果。
一年又一年的时间,一头刚出生的小马驹长成了老马,牧马人也从年少跨越了而立之年,不变的是,牧马人和他的马日日相伴,熟知彼此。
时间在这里是看得见的,是可触摸的,是温存善意的。
从九十年代四姑娘山对外开放之后,户外运动便开始打破了这里的平静,越来越多人慕名而来,游走其间又悄然离去,只有他们用传统的生活方式固守这里的淳朴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