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少女

"你赶紧回去,在家等我,放学了我就和你一起出发。”

“啰嗦,我知道了。”

我匆匆地下了地铁,穿着开裂小白鞋的少年,抖着腿,依旧悠闲地坐在地铁上,旁若无人地顶着周围好奇的目光。


我是小夕,是一名高中生,家坐落在群山环绕的琥珀,家的后山上有一座千年历史的古老寺庙,每天有络绎不绝的香客从我家门前经过。家族世世代代为寺庙提供福牌和念珠,族谱上至今还保留着每代传承人留下的福牌样式和念珠刻字拓本,每一对都能说出历史典故,这些都是我从小的睡前故事。

福牌可以挂在寺里的千年古树上,据说树灵会保佑其中最纯洁的愿望成真。寺里敬奉最虔诚的信徒,可以以念珠为介和寺院的保护神结契,在危险降临的时候为其化险为夷。当时以为这都是传说,但每天闻着千年不变的晨钟暮鼓,遥望香火缭绕、山岚氤氲的寺院,呼吸似也笼着时光赐予的深厚祝福。

现在我们家里住着四口人,爷爷、妈妈、弟弟和我,爸爸没有选择继承家传手艺而是去大城市里打拼,每年过年才会回家。

刚刚在车上和我告别的是小夜,我们的相遇是命运的巧合或也是传说的命中注定。


爷爷说我从小就个泥猴儿,往往一错眼的工夫,我就能把新上身的衣服弄得满身尘土,在家时上房揭瓦,招猫逗狗。家周围的山山水水更是我天然的游乐园,上能爬树摘果儿,下能入河抓鱼,累了就在树丛间一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一眯就错过了饭点,爸爸常常无奈地在山林里寻找我的踪影,后来次数多了,家里人实在没办法,就养了条狗,是专门用来找我的。

后山上的寺庙又怎么会不引起我的注意呢?一年四季盛开的鲜花,春天桃花、夏天荷花、秋天菊花、冬天梅花,都被我辣手摧花;鲜嫩甘甜的果实,春天枇杷、夏天莲子、秋天桔子、冬天枣子,都祭过我的五脏庙。

那棵千年古树更是我时常攀爬的对象,我穿过挤挤挨挨的福牌,越到最高的树杈上,俯瞰脚下的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想像自己是只轻灵的鸟儿,自由翱翔在空中。下雨的时候我喜欢蜷缩在层层叠叠的枝叶底下,听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有时滴滴答答,有时噼噼啪啪,有时哗哗啦啦,这是我最早的音乐启蒙课。神奇的是,不论风还是雨,从来都没有侵入过我小小的领地,古树就像一个包容的长者,用它宽厚的身躯为我遮风挡雨。

有一年冬天,我在树上睡着了,一醒过来发现树外的世界一片纯白,冬季给大地母亲换上它亲手纺织的衣服,以示它的孝心,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它神奇的力量。远处传来的狗吠声打断了我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赞叹,我家狗狗,名字就叫狗狗,绕着树不停对着我欢叫,爸爸的声音也急急地传来:“小夕!你没事吧?”住持也不紧不慢地随后而至,慈眉善目地脸上透着瞰破世情的高深,“阿弥陀佛,小施主一切安好,古树有灵。”这时我才回过神来,下这么大雪,我全身还是暖洋洋的,一点没受冰雪浸染。回家以后,全家人都围着我苦口婆心地表达他们的担忧,自此以后我就很少到处乱跑,出门也会跟着狗狗。

弟弟的出生让我失落了很久,我再也不能在家里称王称霸了,大人们都围着小婴儿打转,一时把我忽略到一边。但弟弟却非常地依赖我,每天都要让我抱着屋里屋外的转悠,到能走路了,和狗狗一起围着我打转,漂亮的脸蛋上,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印出我的影子的时候,我真切地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家人。但因为他长得比我还好看,我从小就叫他“妹妹”,而让他叫我“哥哥”,否则就不陪他玩儿,他望了望我短短的头发,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哥哥”。我希望自己真能成为万能的哥哥,帮他实现所有愿望。


又是一年春天,我在寺庙里的后院摘桃花,准备让妈妈给我做桃花饼吃。“妹妹”和狗狗在古树边的空地上放风筝,一阵大风刮来,风筝断了线,直直落在了古树的高处。“妹妹”忙忙地跑过来拉了拉我的下摆,遥遥指了指风筝,让我给他去拿。我放下手里的篮子来到古树边,驾轻就熟地攀上了最低的那根枝丫,在树枝间找寻最佳路径接近缠着风筝的那节枝条。树上的福牌比起我小时候更密集了,层层叠叠地缠绕在一起,结成了愿望的洪流,不知道树灵怎么分辨出哪个是最纯洁的愿望。

眼看要越过重重阻碍拿到风筝,有一团白光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难道是传说中的树灵?我禁不住好奇朝它接近,光团柔柔的,并不刺眼,有种让人渴望触碰的茸毛感,我确实也顺从了内心,伸手一抓,哇,比想像的更好摸,绸缎般柔滑的手感,长长的茸毛让五个手指轻易陷入其中无法自拔,随后传递到全身,整个人仿佛徜徉在云朵般的暖融里,时间就此停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触感逐渐消失,手心里的物品现出它的原貌,咦,怎么变成了块福牌?虽然和爷爷做的并不一样,它拙朴而粗糙,明显也不是族谱上的任何一种,但还是能看出就是块历经风霜的福牌,原来贴合在一起的两块木牌已经一分为二,主人的愿望重见天日。可惜许愿的主人似乎并不认真,字写得既丑又潦草,辨认不出上面写了什么,看来做树灵也很辛苦呢,怎么看懂成千上万的愿望,难道是有一键翻译功能?

这个想法仿佛启动了某个开关,福牌上的字突然从纸上飞出进入我的脑中,“你快点给我过来!”,什么意思?字是明白了,但这个愿望让人一头雾水。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眼下的状况,手上的福牌变成了一扇开启的大门,我被一下子推入到门内。一阵头晕目眩的失重感传来,等我重新找回意识,发现自己依旧在树上,但树干不那么遒劲了,树枝间的缝隙也变大了。这时候树下传来一声大吼:“我要写这鬼东西到什么时候?”这便是我和小夜的第一次相遇。


我从树上寻着声音的源头望去,气急败坏的少年背对着我,脚下散落着一地的纸,地上有个木桩似乎被用来当成桌子。他顶着一双猫耳朵,第一反应这是玩cosplay,但是,当拿着一支碳笔的他,戳着已经炸毛的白色长发时,这双耳朵也会跟着一起抖动。“啊~好想摸一摸。”我心想,另一个我跳出来谴责道:“都什么时候了,快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我马上提醒自己干正事要紧。少年穿着红色的衣衫,正在对着一个和尚喋喋不休地报怨,“死秃驴,你要是骗我就死定了。”“他什么时候出现?”“我写了这么多愿望,还要写多久?”站在他对面的和尚看不清表情,应该是神态平和地在安慰他。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人,好像是个工匠,负责把少年写写划划的东西装在一个小木盒子里。我这时才发现,在藏身的这棵树上也零星挂着福牌,样式和之前变成门的那个一模一样,原来福牌的出处在这里。望着不远处坐落着的寺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熟悉又不尽相同。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里?我要怎么样才能回去呢?”我不禁思索道。一阵风吹来,带动树叶也随之摇曳作响。树下的少年突然抬起头,似乎在闻着什么,两只耳朵也加快频率抖动起来,突然他朝我这个方向望了过来,我本能地想要躲藏,但转瞬间,他就从树下跃起,一把抓住我的后衣领,把我从树上拎了下来,我还来不及反抗,就听他对和尚嚷嚷道:“她就是你说的会扭转命运的巫女?”“什么巫女?说的是我吗?”我不知所措地想。只见和尚双手合十,打了个梵语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施主,我们终于等到你了。”命运的大门从此在我面前打开。


猫耳朵,哦不,其实是狗耳朵少年叫小夜,他是个半妖,眼睛的瞳仁是金黄色的,有一头显眼的白色过腰长发,手上长着锋利的爪子,赤着的双脚有力地踏着地面,随时可以腾空跃上几层高楼,身体其余部分被红色衣袍覆盖,看不出还有哪些与人类不同之处。我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描绘出他幻化成原形会是什么样儿,尖尖的耳朵、长长的毛发、锋利的爪子、有力的尾巴和健壮的驱干,虽然看起来还年幼稚嫩,但成年后一定是气势非凡、无可匹敌。

半妖?没错,这是个玄幻世界,不仅存在人类,还有肉身强悍的妖怪,妖怪大多有绵长的寿命和与生俱来的天赋,而人类仅仅只有天份出众的人才能习得法术,其余的都是身体脆弱的普通人,在如今兵慌马乱的战争年代,普通人根本无法保护自己,只能依附在法术强者庇护的村落里苟延残喘、艰难度日。而小夜就是狗妖和人类结合的产物,在这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年代,可以想象他在夹缝中生存的不易。但为什么他会养成这种暴躁易怒的性格呢?我想这要归功于他身边的和尚全知,天门寺的方丈。

全知与小夜的母亲是旧相识,因为他母亲是附近一座小城城主的女儿,经常到寺庙来上香,祈愿城池永固、城民安康。但天下群雄割据,偏安一隅的小城注定要卷入乱世的纷争。一只流浪的狗妖看中了他们的城池想要占为己有,在一个月圆之夜,他变为原形,在城池上方警告所有城中的人类必须在三日之内离开,否则他将会大开杀戒,把整个城池夷为平地。城里的人们顿时陷入恐慌之中,在这个乱世,流民就像草芥,随时有卷入战乱,死于乱斗的危险,左右都是死,所有人都被逼入了无路可走的困境。城主也一夜白头,坐困愁城,三天时间太短了,无法找到能接纳所有城民的城池。

小夜的母亲曾在上香时听人说过,在山的另一边有一个大妖统治的国家接受人类城民,她决定代替父亲去祈求帮助。她连夜出发,在第二天晚上碰到外出打仗得胜归来的大妖,她抓住机会上前,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并承诺尽全力满足大妖所有的要求,只要能救一城的人民。大妖提了什么要求不得而知,结果是小城保住了,而小夜的母亲为表达感恩之情留在了大妖身边。

原本天赋强大的妖怪是不允许自己有弱小的后代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夜还是在不受欢迎的境况下出生了。他母亲在大妖出征,久无音讯,并察觉到小夜哥哥的杀意之后,连夜把他送到了天门寺。小夜偶尔会偷偷去看看母亲,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寺里跟着方丈全知生活,每天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那是不可能的,时不时就有来上香的人们朝他指指点点,对方丈收留一个半妖颇有微词,寺庙的香火都因此受了影响,但全知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着小夜。而小夜对这些弱小人类也表现得毫无兴趣,因为他只要露出些许凶恶的表情,这些“烦人的苍蝇”就会作鸟兽散,所以他暴躁青年的性格就这么伴随着他成长起来,安静的寺院时不时就会响起他的吼声,附近栖息的鸟儿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好像没有提过我家后山的千年古寺叫什么名字,它就叫天门寺!我不仅穿到了玄幻世界,而且还穿越到了从前,这个距离我八百年前的古代。为什么我会猜测是穿到从前而不是平行世界呢,因为替小夜做福牌的工匠名字叫叶知福,和族谱上,家族开山鼻祖同名,这么多巧合在一起,古树、寺庙、老祖宗,我不得不接受那扇门带我穿到了一个真实世界,不是我摘风筝失手跌下树而做的一场昏厥的梦。难道老祖宗因为给小夜做许愿牌,才开始了福牌的制作之路?


为什么会有扇门把我带到遥远的古代呢?那还要从这个世界的本源说起。

这是一个以愿力支撑的世界,世界的本源会放出很多愿力,有了愿力人类就可以许愿。人类达成的愿望叫“达愿”,它会被世界本源回收一部分,化作能量发散到世界各个角落,支撑起四季轮转、阳光雨水、植物生长、动物繁衍,世界的生命力又化为愿力。妖怪是人类的守护者,守护人类成长直到生成愿望,并在生命旅途中助其一一实现,所以另一部分的达愿会化作养分,回报给守护神。付出的都有回报,达愿后转化为奉献,世界就在如此循环往复中达到了平衡。而那些没有实现的愿望就会在世界中消散,化成细小的碎片,等时间把它们重新凝聚成完整的愿力,可以重新赐予人类新的愿望。

按理来说,人一生会许下大大小小很多愿望,世界并不会因为回收的达愿不够而有倾覆的危险,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妖怪在岁月中得到的达愿回报积少成多,让他们不必守护人类也可以运用自身的天赋慢慢积累妖力,而发现吸收愿望碎片也可以帮助增长实力,这无疑更使妖怪在成为强者的道路上如虎添翼,这些痴迷于追求力量的守护者们渐渐忘记了他们被赋予的使命,及至最后因为想要吸收更多的碎片,反而成为了人类实现愿望的绊脚石。

如今的战乱即是大妖们争夺碎片的战斗,人类的天赋异禀者其实也是因为学会了妖怪吸收碎片的部分能力而成为有法术的人。世界的碎片不停被消耗着,而产生这些碎片的人类呢?他们成了一群无望的人,从出生开始就挣扎在死亡线上,他们想要可以蔽体的衣物、足够果腹的食物和平安定的生活,但没有人能帮助他们实现,于是行尸走肉地活着。世界再也得不到达愿的滋养,散在世界的愿力也慢慢变少,只能一直在用储存的本源之力勉力支撑。

千年古树就是世界本源的缩影,它依旧矗立在大地上,但枝干不再强健、树叶不再茂盛,它急需回归的达愿补充能量,否则整个世界就有倾覆的危险。但怎么才能激发人们许愿的本能并帮助他们实现愿望呢?争夺碎片就势在必行了。这个世界上被古树认可的人,可以看见碎片,并把它们转化成达愿或拼凑成完整的愿望赋予人类。不幸的是,这个战争年代没有出现古树认可的心灵最纯洁的人,但想要拯救世界的人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全知用他在出生时上天给予他的唯一一次预知力,看到了希望的巫女在千年以后,条件是用最纯洁的愿望唤醒她的能力,古树便会把她带到许愿的人身边。于是我被小夜的愿望带到了这个世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千年古树选中,可能是因为只有我肆无忌惮地在它身上到处玩耍?但拯救世界的任务不可推卸,没有现在的过去就没有未来的我们。可我毕竟只是个普通少女,怎么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呢?

首先我必须学会自保,全知在他的预知中看见希望的巫女拥有沟通世界本源之力,她射出的破魔之箭,有消除一切恶意的能力。但具体如何实现,只有自行摸索,世界上唯一能掌握这个能力的只有我了,姑且先让老祖宗寻一把适合我的弓箭,有了工具才能尝试找到办法。而我作为人类还需要一个妖怪做守护者,小夜当仁不让荣登这一宝座,在他向千年古树许愿的那一刻,他、我与世界的命运就紧紧连在了一起。

小夜虽然是个半妖,但毕竟继承了大妖父亲一半的血统,不被他高傲的哥哥认可,也和法力强大的大妖不能相提并论,不过对付一般的妖怪不在话下,所以在群雄逐鹿的战乱年代,小夜有实力成为一方霸主,只要他能克制强横的妖力对他相对脆弱的肉体和理智的冲击。每当运用妖力突破了身体极限,小夜的妖怪本能就会完全控制他的神智,他将陷入敌我不分,疯狂破坏的无敌境界,这时他血脉中继承的大妖之血会展现出所有威力,就算是他血统纯正的哥哥也无法与之匹敌,这就是为什么他哥哥会对一个半妖弟弟充满杀意,使他母亲不得不把他送离身边。而身边环绕的妖气越多,越容易激发他体内的妖力共鸣,在无敌境界后,他将会因为妖力消耗过度而变成一个普通人,这对于一个半妖来说十分危险,所以如何压制小夜的妖力沸腾也要花费一番脑筋。

虽然世界处于岌岌可危的崩溃边缘,但不解决这两件事,拯救行动将会变得寸步难行。


直到夕阳落山,我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经历的一切太过让人震惊,我已经忘了饥饿、忘了时间,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尽快拯救世界。

回过神来,看看周围的人和物,这些突然变得这么的不真实,我似乎又怀疑自己陷入了梦里。但当务之急是知道该怎么回去,失踪了这么久,家里人一定已经找我找疯了。我想到了小夜的福牌,它把我带到这里,说不定能同样把我带回去。突然,我脖子上有样东西在发光,我掏出来一看,原来就是我刚刚在想的福牌,它是怎么挂到了我的脖子上,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呢?无论如何,先试着回去再说。于是我走到了千年古树面前,掌心夹着福牌双手合十,心里默念:“我要回家。”一团白光从我掌心射出,就是我刚刚夹着的福牌,它又变成了门的样子,这次不用它推我入内,我快速地走了进去。

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我睁开闭上的眼睛,又看到了熟悉的古树,它粗壮的树干,茂密的树叶层层叠叠,很难想像有一天会倒下,它就像一个生命中永不缺席的守护者,默默陪伴着我长大,我不禁走上前摸了摸它的树干,一股温暖的感觉从树上传到我的心里面,我们好像在某处相连了,它缓慢却强劲有力的脉动声清晰地传到我耳边。

“哥哥”,一声呼唤把我拉回了现实,“妹妹”快速地朝我奔来,投入我的怀里,“住持说,他让你帮个忙,要晚点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我一把抱起他说:“说来话长,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了。”

“啊˜怪不得我觉得头昏眼花,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妹妹”急急地说:“那我们快点回家吃饭吧,妈妈做了你爱吃的桃花饼呢。”说着他从我怀里跳下来,说什么也不让我抱了,于是我们手牵手回到了家。

吃完饭之后,我一五一十地把今天不可思议的经历告诉了爷爷、妈妈和“妹妹”,他们瞪大眼睛看着我,吃惊得嘴都合不拢,花了好半天解释,又争相近距离传阅了老祖宗做的福牌,他们才慢慢接受了这件玄乎事儿。随之而来的就是愁眉不展,该怎么尽快解决眼前的难题呢?

爷爷建议我住到古寺去,近距离接触古树,作为被它选中的人,它一定会帮助我完成任务,福牌就是最好的证明。妈妈给我准备了好些吃的穿的让我带去另一个世界,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妹妹”也吵着要陪我一起住在上山,随时通报我的动向,给我提供支援。全家总动员后,第二天一大早,一家又浩浩荡荡地上了山。

住持在寺庙门口迎接我们,并带我进入天门寺供奉圣物的大殿,“阿弥陀佛,此物终于等到了有缘人。”说着便把几百年来一直在此珍藏的念珠交给了我。这串念珠是用千年古树的枝干打磨而成,是天门寺的圣物之一。它制作的年代已经无法考证,据说至少已经传承了几百年,绵长的岁月为它添上了厚重而又古朴的外衣,木质纹理如一圈圈涟漪紧密地朝周围扩散,念珠的最外围笼着一层萤萤之光,似一个牢不可破的圣洁之环,守护永恒的圆满。

一切准备就绪,我背上妈妈给我准备的沉甸甸的爱心背包,摸了摸“妹妹”的头,说了句“别担心”,在家人们的注视下,我打开了穿越之门,向另一个世界进发。


刚踏入另一个世界,还没站稳,我明显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而又躁动的气息,但四周却安静得出奇,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鸟儿欢快的鸣叫声都静了音,只有山雨欲来的气氛压在心头。

“怎么回事?”我心里发慌,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短短一夜间,这个世界就发生了重大变故?”

我急急环顾左右,入目所及,没有天崩也没有地裂,一切看上去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但周围悄无声息、杳无人迹,我迫切想要找人一探究竟,于是我快步朝寺庙奔去。

一阵急速的振翅声传来,我条件反射地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一大群鸟儿从天上飞来,后面坠着一团红色飓风,由远处山脉快速接近。原来风不是停止了而是聚集起来,恭敬地围绕着风神,风之信徒无不对其俯首称臣、诚惶诚恐。我被这个奇景定在原地,直到风圈掀起我的衣角,才发现危险已经临近,实在是太快了,只一望一看的工夫,这股飓风已凭空由千米外刮到眼前,眼看就要将我吞噬。

说时迟那时快,我周身突然被一个光的圆柱体包围,将我摈除在风暴带来的伤害之外,随后我和光柱即刻被风一起吞噬,我来到了暴风之内,暴风眼竟然是小夜,但又不是小夜。他双目赤红,瞳孔呈暗金色,嘴里长出獠牙,兽态毕露,所有的风都围着他高速旋转。他轻轻一挥手,风就似镰刀般直直地朝光柱攻击过来,我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这就是小夜的无敌状态?这个光柱是哪里来的?能保护我多久?小夜什么时候才会恢复理智?我束手无策,只能被动挨打,进而对小夜的实力有了更深的了解。外面飞沙走石,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眼前是无数风的利刃,似乎要把我就此埋葬。

而光柱的内部随着小夜的攻击泛起圈圈涟漪,温暖地环绕在我周身,被安抚的感觉如此熟悉,我马上想到了古树还有念珠。果然,一摸身上的念珠不见了,也许守护我的光柱就是它幻化而成的。如果它能让小夜停止攻击就好了,我不禁祈祷起来。有一道涟漪慢慢扩散到我眼前,我试探地伸手触摸它,神奇的是,在接触的瞬间,它变成了一个光环,我似乎握住了它但又觉得两手空空,鬼使神差的,我把它用力朝小夜掷去,光环瞬间穿过圆柱体套上了小夜的脖子,但并没有伤害他,就像是给他戴上了一条发光的项链。

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越发疑惑,这光环为什么会套上小夜的脖子,好像狗狗项圈?很好,如果猜测正确,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我大喝一声:“小夜!坐下!”一声巨响传来,小夜被光环带趴在了地上,他并没有失去行动力,仍试图用蛮力挣脱光环的控制,重新站起来。我怎么会让他得逞,一连串的“坐下!”从我口中吐出,小夜的脸一次次的在我眼前亲吻地面,这情形一时略有喜感。在我的喉咙冒烟之际,外面的风渐渐停了,我又看到了蓝天白云,一切似乎风平浪静起来,而守护我的光柱也一闪,变成念珠的样子,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和小夜脖子上的光环合二为一,成为一串古朴的念珠。

危机看来已经解除,我回过神来赶忙查看小夜的情况,只见他五体投地地趴在地上,脸和地面亲密接触,两只毛绒绒的耳朵耷拉着,显得分外可怜,我小心地靠近,听到他嘴里发出浅浅的呻吟,大大松了口气,“好像没什么大事?”于是我伸出了罪恶之手,朝心痒已久的耳朵摸去,“啊~果然好好摸。”我舒服地眯了眯眼,不可自拔地沉醉在温热、柔软的触感里。“你打算摸到什么时候?”不爽的声音从身下传来,我赶紧收回手,看着眼前的人两手撑地,把头从地上拔出来,然后一跃而起,叉着手,一脸兴师问罪地看着我,本来应该极具压迫感的场面,被小夜的灰头土脸和粘在头发上的叶子破坏得一干二净,我站起身想要解释,看到他的脸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为了不使他更抓狂,我勉强收住了笑。


我把来到这儿以后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小夜,也想听他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茫然不知,只记得自己在山上修炼,之后就是现在的样子。发生了这么大动静,全知和老祖宗却不知所踪,这明显不是正常现象,我们决定先去找他们两个。还好,很快我们在后院的作坊里找到了睡着的老祖宗,之后在大殿里找到了同样昏睡的方丈全知,小夜粗暴地把他们从地上提起来,迫使他们俩醒来,这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今天有一位大妖从寺庙上空飞过,他掌控着远近十几座山脉的几百座山峰,妖法强大,尤其擅长编织梦境,只要有一缕妖气从他身上溢出,所到之处的生灵都会陷入睡眠,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则传说,没想到这并非虚言。而小夜的妖力受此影响被激发出来,瞬间击穿他的理智,变身为无敌状态。这位大妖的厉害程度可见一斑。

大妖对自己的妖力控制本应收放自如,是什么使他在非战斗中发散妖力?世界的危机难道已经开始影响到站在世界顶端的大妖们了?

这一猜测一时间使我们人心惶惶,还好面临的难题已经解决了一半了,剩下的就是寻一把合适的弓,射出破魔之箭了。老祖宗赶紧拿出他寻到的一把弓,原因是它的材料是千年古树的枝干,并且一直用于守护古寺,由一位以前借住在寺里的工匠制作而成。看来大家的想法都是相同的,千年古树作为世界本源与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定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我接过老祖宗手上的弓,这是一把反曲弓,重量适中,高度及肩,弓身通体光滑,无一丝纹饰,只有木纹泛着岁月沉淀后的光泽,有温暖而似曾相识的触感。我试着把它拉开,左臂伸直,左肩前推,右臂持续发力将弦拉开,直至拉弓的右手虎口靠到了下巴,没有想像中费力,我坚持了一阵便松开手,弓弦脱力回弹,发出“嗡嗡”的振动声,伴随着音波,有阵阵光圈涟漪般地从弓身上溢出,传向远方,好似受到了召唤,我挂在身上的福牌,小夜脖子上的念珠像是接收到了同伴的讯息,不约而同地泛出光华与之共鸣,一时间,我们俩周身像被缀上了最稀世的夜明珠,闪着熠熠光芒。随后不远处的千年古树也加入了进来,轻舒躯干,点点光斑从树叶上溢出,由远及近地向我们飘来,让人联想起那缤纷的落樱,众人都沐浴在这美仑美奂的景象中流连忘返。

伴着奇景,我似乎进入到了某种玄妙的境界,不仅身外被笼罩着光华,四肢百骸中也渐渐吸收了这股力量,聚起了缕缕纯净之气,它越聚越大,以我的心脏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光团。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弓,再次被我拉开,于是光团一分为二,分别经由我的左右手冲出体外,在两手之间形成了一支发光的箭体,我把它射向了天空,似一道流星划过长空,打破了沉闷已久的气氛,我们突然又听到了鸟叫声,原来有一群鸟儿就驻扎在离我们很近的一棵树上,之前它们也被大妖的气息影响,陷入沉睡之中,现在一切又恢复了鲜活的模样,世界重新涂上了灵动的色彩,万物活动的声音,哪怕再微小也能自由地向人们昭示它的存在。

“破魔之箭!”我终于懂了什么是破魔,消除一切魔障,让所有生灵都有平等的生存权,接受世界生与死的洗礼。


十一

初次的牛刀小试,点燃了大家对拯救世界征程的信心。两人很快就要踏上一往无前的旅途,在这之前,我要回现代把我的生活安排一下。

我回到千年古树下把妈妈帮我整理的背包打开,看看她都给我准备了什么。

有我的换洗衣物、手机、充电器、手电筒、各种药物,还有不少我爱吃的零食。

我们家现在做的福牌和念珠也被爷爷塞进了包里,他也想要在老祖宗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手艺呢,能隔空和先辈对话,是怎样神奇的体验啊。

之后是一件崭新的海青,那一定是给方丈准备的,妈妈有时也会给现代的住持做衣服,我能想像她连夜一针一线赶制出这件海青的场景。

最后,嗯?居然是一双小白鞋,一看就是年轻人穿的款式,那只能是给小夜的。怪不得妈妈很仔细地问了我小夜的年纪、身高,在我说了他的穿着打扮,并强调说他打赤脚的时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是怎么在一夜之间找到这双鞋的,可能不太合适啊。

我犹豫着将最后一件礼物交给小夜,他拿到手上后,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不管合适与否,以他强大的半妖体质,肉体已经做到了水火不侵、风雨不惧,实不用依靠任何衣物来保护身体,他身上的红色长袍是他出生时,他的大妖父亲为他准备的百毒不侵、万箭能挡、妖法免疫的本族神物之一。所以这双普普通通,没有任何防护作用的鞋子,对他就如鸡肋般的存在。

虽然如此,小夜停顿了一下,还是在我的指导下笨手笨脚地解开鞋带,把脚套了进去,没想到,居然意外的大小相合,妈妈的生活经验果然不一般。小夜满脸新奇地穿着鞋在周围走来走去,适应了脚的束缚感之后,他就开始上蹿下跳,一下子从地上蹦到了千年古树的树梢上,或是几个腾跃,翻上了塔楼的顶端,看来他对这件礼物还算满意,我松了一口气。

一切收拾停当,我就起身准备回去了,早去早回。我突然灵机一动,现在小夜身上也有了我从现代带过来的念珠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能穿到我的世界呢?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赶紧把小夜从山上叫下来,这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穿着小白鞋上天入地的任意遨游了,仿佛是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乐此不疲地反复把玩。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方丈,他也表示赞同。于是,我和小夜两人来到了千年古树的面前,并排站好,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熟悉的失重感再次传来,我看见小夜也同我一起被吸入了时空之门里。


十二

等我站稳,环顾四周,果然,我们一起回来了。小夜东瞧瞧西看看,嘴里嘀咕着:“好像差别不大嘛。”确实,山还是那座山,寺庙还是寺庙,古树还是古树,这里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与八百年前的光景相差仿佛。

“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妹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么快就发现我回来了,他肯定时时刻刻注意着千年古树周围的动静,我不由心里暖暖的。

谁知这小子一路小跑过来,越过我,直接冲到了小夜面前,他脖子仰得高高的,一脸惊奇地张大嘴巴,仿佛不相信出现在眼前的是真人,他小心翼翼地问:“是小夜哥哥吗?”小夜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说:“你是小夕的弟弟?”“妹妹”开心地不住点头,之后就围着小夜团团转,小夜虽然看上去有点不耐烦,但也并没有开口赶人,“妹妹”就越发大胆起来,靠近闻闻他的味道,摸摸他的衣服,小心地捧起一缕白发,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我拍着自己的额头看着这个丢脸的“妹妹”,但也能理解他的好奇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当时也有同样的冲动,女孩子的矜持让我忍住了。

终于其他地方都看够了,“妹妹”又来到小夜的面前,讨好地对一脸忍耐的小夜问道:“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小夜忍无可忍地出手像拎小鸡崽儿一样,把弟弟从地上提了起来,眼睛对着眼睛大声朝“妹妹”喊道:“你这个小兔崽子,敢不敢再说一遍?”说完还晃了晃手臂,以示威胁。“妹妹”缩了缩脖子,有点战战兢兢,但仍旧不由自主地盯着小夜看个不停,因为矮的关系,他刚刚没看清小夜的样子,现在两人靠得这么近,便发现小夜有一双金黄色的瞳仁,头上的两只耳朵还会不停地抖动,一时更欲罢不能起来,他抬起“罪恶之手”想迅雷不及掩耳地碰一下小夜的耳朵,但被小夜马上察觉了,一把又把他掼到了地上,分寸拿捏得却恰到好处,没让“妹妹”受伤,因为“妹妹”坐在地上还伸着手,想要感受一下这对“梦中情耳”的触感。

“嘻嘻”我在一边捂着嘴偷笑,被小夜瞪了一眼,他肯定想到了那出糗的一幕。我把“妹妹”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他的屁股,对他说:“好了,不要调皮,我们先去找住持,我有正事要说。”“妹妹”这才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领着我们去了方丈那里,我一五一十地把目前的进展告诉了住持,并告诉他要下山处理一下学校的事情,再安心地去那边呆一段时间,住持双手合十,道了句佛语,以示祝福,便引着我们下山了。


十三

回到家里,爷爷和妈妈都在,小夜又一次成了围观对象,但大人还是比小孩克制许多,没过一会儿就问起我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又把事情交代了一遍,并问怎么安排学校的事?因为我得花更多的时间在那边,那学校是请假呢?还是休学?

爷爷和妈妈一致认为先和老师打个招呼,以生病需要治疗为由,每星期请两天病假,如果那边事情顺利,也许可以做到两头兼顾,但可能就会辛苦我了。我想了想,决定咬咬牙,虽然拯救世界是非常重要,但现在的活生也要尽力保持现状。于是妈妈就和老师打电话报备这件事,而我也和要好的同学联系,让她帮我准备课堂笔记、记录布置的作业和发下来的试卷。

我同学对我突然生病非常吃惊,怎么就到了每个星期不能上课的地步呢?她一叠声地问我身体怎么样、严不严重、需不需要其它帮助,我对隐瞒了她实情过意不去,提出请她出来吃饭以示感谢,她欣然接受。另一头,妈妈也已经和老师交代了情况,老师说,只要能提供医生的证明,学校可以批准我的请假申请,妈妈又为此事忙碌起来。

我和妈妈都要出门,小夜只有交给爷爷照看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人能够治住他,让我很不放心。小夜这时又不知所踪了,他肯定在家里呆不住,又到处乱跑了。

我问“妹妹”:“小夜去哪儿了?”

他说:“可能去后山上的溪边了吧。”

我和“妹妹”急急出门去找他,生怕谁被他给冲撞了,漫山遍野地找了一阵,终于在一棵树上找到了他的身影,我跑到树底下让他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赌气迟迟不愿意下来,可能是我们刚刚各自忙自己的事儿,把他冷落了,我耐下性子,好言好语地解释了现在的安排,本来已经松动的态度在听到我要撇下他出门,又开始拒不下树了,要我带他一起去,他才下来。

那怎么行?我怎么阻挡别人对他外貌的关注,万一有人好奇围观或是引起警察注意怎么办?无论我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小夜就是不听,最后我忍无可忍地大喊:“坐下”,终于让他从树上下来了。“妹妹”在一边已经吃惊得呆若木鸡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跑到小夜身边关心他的情况,小夜当然一点事儿也没有,就是在“妹妹”面前丢脸了,脾气越发暴躁起来。我叹着气对他说:“好吧,你和我一块儿出门,送我去车站吧,不要生气了。”他这才勉强消了气。


十四

当然在出门前,小夜一定要做个变妆,我翻出了我的黑色鸦舌帽盖在他头上挡住他最惹眼的耳朵,又帮他戴上手套遮住他的利爪,白发不好遮掩只好散着。为了配合他的装扮,我也只好盛装出行,红色丝绒打底连衣裙,白色泡泡袖,白色荷叶领、白丝带收在腰后部交叉缠绕,飘飘荡荡地垂在大裙摆间若隐若现,白色荷叶边及踝袜,外穿一双白色平跟小皮鞋,站在小夜旁边,妥妥的红红火火cosplay双人组。

一切准备就绪,我、小夜还有“妹妹”一行三人结伴出门,我去赴约,“妹妹”负责陪着小夜,让他老老实实回家。我刻意绕了条远路去车站,这条路走的人不多,期间为了防止小夜不耐烦,我边走边给他介绍入目所见的这个世界的各种新事物,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书报亭、商店,经过的自行车、助动车和汽车。

小夜时不时地会趁人不注意跳到树上观察周围环境,我和“妹妹”一边给他望风,一边提心吊胆地让他赶紧下来。

我们走到了一个宠物店前,店里的狗不约同地对着我们狂吠,难道是因为感觉到了小夜的威慑力?但我和“妹妹”环顾四周,又一次找不见了小夜的踪影。

“他又跑到哪里去了?”我生气地双手叉腰问“妹妹”。

“刚刚小夜哥哥还在我身边。”狗儿们的叫声太大了,我险些听不清“妹妹”在说什么。

“小夜哥哥˜”“妹妹”在周围呼唤起来,但被狗叫声盖住了大半。

我恼火地转身,指着店里持续给我们添乱的狗狗们大喊:“都给我坐下!”

“轰”地一声,我的身边扬起一片尘土,小夜大头朝下,双腿朝上地栽到地上,宠物店的狗狗们看到这一幕,呜呜咽咽地缩成一团,吓得瑟瑟发抖。而我和“妹妹”吃惊过后都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树上被惊起的鸟儿也盘旋在我们的上空,叽叽喳喳地加入我们的行列。

这时从宠物店里走出一位70多岁的老奶奶。

“哎呀,这不是小夕嘛。”

“三花奶奶好。”我见是熟人,赶紧打招呼。

“穿这一身是出去玩儿吗?”

“是的,我们正要去车站。您这是?”

“唉˜我带我们家三花出来遛弯儿,但一转眼儿它就不见了。”奶奶愁容满面地说。

“喵˜”传来一声猫叫,接着从刚刚小夜掉下来的那棵树上窜出一道白色的身影,跳到小夜的帽子上后就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是一只小小的三花猫,脖子上挂着一个猫牌,证明它是一只有主之猫。

奶奶欣喜地走到小夜身前,朝小猫伸出手说道:“唉呀,是我们家三花,你怎么跑树上去了?”

于是小夜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把头上的猫扒拉下来给了奶奶,奶奶满脸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

“真是菩萨保佑,让我遇见你们才能找到我的三花,否则它不知道怎么才能从树上下来。我改天一定要去山上多买几个福牌和念珠,继续保佑我心想事成,还有我的三花平平安安。”

说完这句话,又搂着怀里的三花猫亲了几口,对它说道:“你说是不是啊?”

“我一定让爷爷给您准备最好的福牌和念珠。”我在一边说道。

三花奶奶是千年古寺里供奉菩萨最虔诚的信徒,从年轻的时候就坚持每星期去千年古寺上香,风雨无阻,也是我们家的忠实客户。

告别了三花奶奶和她的三花,我们继续上路,在我和小夜没有发现的角落,有两道光晕从我的福牌和他的念珠上一闪而过,有什么发生了改变,但光晕太微弱了,这好像仅仅只是错觉。

这天剩下来的时间再也没有发生意外,我和同学愉快地吃完饭回家,妈妈也把病假单搞定了。


十五

在把现代的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和小夜在第二天又穿过了时空之门,回到了另一个世界。虽然一切准备都已完成,但是怎么找愿望碎片还是毫无头绪,我们决定先从近处开始。

由于我不会骑马,而坐马车会严重拖慢寻找碎片的步伐,我建议让小夜背着我上路。小夜一脸不愿意,想都别想的表情,但在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他的态度终于松动了,但还是一脸不高兴地提出了一个要求:“不许你随便摸我的耳朵。”我诅咒发誓我真是为了正经事儿,不是假公济私,坚决不会碰他耳朵之后,他终于把我驼在了他的背上,望着近在咫尺的耳朵,真是心痒难耐啊,我要管住我自己。

我们不可避免地要穿过梦妖的地盘,因为他是远近这十几座山脉之主。还记得他吗?之前就是这个大妖的一缕妖气,使周围的生灵都陷入了沉睡,激出了小夜的无敌状态,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姑且以此能力来给他取名。

我们一路走得小心翼翼,不能耽搁时间,但也不想引起梦妖的注意,正当我们走了大半天,经过了近十座山峰以后,梦妖气势非凡地出现在了我们眼前。我感到小夜全身紧绷,进入了备战状态,赶紧从他背上下来。

“听说你是穿越时空而来的巫女?”梦妖居高临下地问道。

我愣了愣神,回答道:“是,是的。”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梦妖从他的怀里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有一些闪闪发光的碎片。

我一脸茫然,不知道如何回答,紧接着就看到梦妖把手中的玻璃瓶抛给了我,我匆忙接住,又仔细看了看瓶子里装的碎片,再一抬头想问梦妖为什么,发现他已不见踪影。

我只好从小夜身上找答案,而在他眼里,这些碎片就像是透明的细碎玻璃,没有一点闪光,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我试着让小夜吸收部分碎片,不知道是他吸收的方法不对,还是因为半妖的身体吸收不了,又或是量不够,碎片没有为他增加妖力。

梦妖怎么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又怎么知道我要找愿望碎片?这些碎片是真的?以他的强大,不愿我们找寻碎片,消灭我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没必要骗我们。

未解之谜越来越多,谁也不能证明这些就是真碎片,我想到了千年古树,它一定知道!我们再也不隐藏形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古寺,成功把碎片化成达愿撒在了千年古树上,我见证了达愿与古树融为一体的一幕,有淡淡的光晕在古树身上流转一瞬,便隐入了树体。果然是真的!

而新的问题又产生了,为什么梦妖要把能增强妖力的碎片拱手相让呢?他的目的是什么?问题一个接一个,搞得人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十六

再次出发,我们换了个方向,既然梦妖把碎片交给了我们,那说明在他的地盘上已经很难再找到新的碎片了,我们要尽可能地在短时间内收集更多碎片,得往有更多碎片的地方找。

这个方向会路过小夜出生的城池,之前刻意避开是不想碰上小夜的哥哥引发争斗,现在只能迎难而上了,希望他最近不在城内吧。也许是成了这个世界的公务员,心想事成的概率也增加了,当我们接近小夜父亲的城池,并没有大妖怪坐阵的气息笼罩在城池之上。我们于是放心大胆地进入到城内,小夜也想妈妈了,母子俩好久没见了。

当见到小夜母亲的时候,并没有给我出乎意料之外的感觉,在我眼前的就是古装片里走出来的雍容华贵的少妇,梳着繁复的发髻,插着精美的步摇,长裙曳地,一举一动都体现着优越的出身和良好的教养。虽然很久没有见过小夜了,他妈妈神情虽然激动,但说话的语速依旧是平缓的,声音也低回婉转,分外动听。小夜也一反常态地变成了温顺的小动物,任由母亲从上到下地把他看了个遍,摸摸他的脸颊、额头和头发。看来即便是母亲,也不能随意触碰他的耳朵。

小夜把上次分开后所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说到最近几天让我们大惑不解的梦妖的所作所为,小夜母亲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你现在应该算是小夕的守护者了?”

“算是吧。”小夜道。

“你们手上现在还有碎片吗?”小夜母亲问。

“有的。”一路走来,我们幸运地找到一些无主的碎片,但是数量并不多。

“小夕,你在这个世界有什么愿望吗?现在可以试着让夜儿帮你实现。”小夜母亲对我说道。

“嗯。。。”我有些为难,当被问到有什么愿望时,首先当然是拯救这个世界,但是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实现,还有一个愿望嘛。。。不太好开口。

“如果有的话,现在说出来,我想证实一个猜测,这对你们很重要。”

“我,我,我想摸一摸小夜的耳朵。”我满脸羞赧地说道。

“什么!这是什么无聊的愿望,你整天在脑子里想些什么?”小夜在一边大声地质问。

“我们夜儿的耳朵是挺可爱的,我有时候也忍不住想摸一摸呢。”小夜母亲抬起衣袖掩嘴笑道。

“母亲˜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小夜一脸无奈地看着母亲。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被摸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为了世界牺牲吧。”

我从说出愿望起,就满眼亮晶晶,双手互握在胸前,摆好姿势,蓄势待发。

“切,真拿你们没有办法,要摸就快点!”小夜满脸不爽地妥协道。

“啊˜太捧了!”我走到小夜面前,踮起脚尖,伸长双手,终于再次摸到了心心念念的、毛茸茸的耳朵,那触感又一次把我征服了。这个愿望如此美妙,我还可以再许一打。

作为这个世界为数不多有妖怪守护,并完成心愿的人类,希望我的达愿能为这个世界略尽绵薄之力。

“怎么样,妖力有增长吗?”我期待地问小夜。

“嗯,算有吧。”小夜仍旧虎着一张臭脸。

“把你们的碎片拿出来试试,看这回小夜吸收之后有什么不同。”小夜母亲说道。

我赶紧拿出装着愿望碎片的玻璃瓶,我看着碎片的光芒没入小夜的体内,不知道这次会有何不同。

过了一会儿,小夜抬起双手,握了握拳头,看着我们说:“妖力增加了。”

对比上次,差别来自于小夜先帮我实现了愿望,再吸收了愿望碎片,我们隐约明白了之前吸收碎片无效的原因。

“我感觉到在救了我们一城的人民和我生下小夜之后,他父亲的妖力都有了大幅增长。我猜测当时世界把他默认为我的守护者,他帮我实现了愿望,所以他能吸收更多的妖力,因此变强。”小夜的母亲回忆道。

原来愿力只是世界的表象,在这个世界不光要有索取,还需懂得奉献,只有得到没有付出,就像竭泽而渔,世界之源终将会干涸,由此之上孕育出的一切生灵都会走向毁灭。

未知的前路虽然依旧布满荆棘,但我们知道这将是一条播撒爱与奉献之旅,我们将不畏艰险,心中充满光明的一路走下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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