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写于2012.2.17.)
看完了熊培云的《自由在高处》,我竟深深被折服了,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在此之前,虽然明知这本书只是对《重新发现社会》的补充,却因为看了一眼名字就觉得《重》是一本时评书,害怕又是一些过激愤青的言论而先看了相对来说更倾向描述内心的《自由在高处》。
可我没想到,在熊培云的文字中,我竟看到了他的大气、宽容、积极乐观的思考,以及文字中汩汩流淌的温柔和安宁,那一刹那,我竟想用“治愈”两个字来形容这本书带给我的感觉。
这本书的自序《因为无力,所以执着》写出了熊培云对写作这件事的看法,也不偏不倚地契合了我对写作的观点和喜爱的原因。它奠定了全书的基调,却也注定让我的懦弱自私无处遁形。
高中时,我一度迷恋写杂文,订过一年的《杂文报》,买过数不清的《南方周末》,还因为老师的特别偏爱经常借些杂文书来看,当时的那个老师自己喜欢杂文,觉得里面浸透了思考,于是一门心思的想培养一个写杂文的孩子,由于本人凭着当年的愤青和初初面对社会新闻看到现状的巨大不满,写了几篇文章,被老师相中,就有了后面疯狂的杂文写作之路……
熊培云在写到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写评论时说“和现实相比,诗人与小说家不但输掉了想象力,而且输掉了修辞的能力”,我们新闻老师巢立明也说过类似的话:中国根本不需要小说家,只需要记者,因为在当今中国发生的事任何一个高明的小说家都编不出。
高中时,我以我会思考与同龄学生不一样的问题为荣,但在看过大片大片的时评后,我开始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浅薄和不足,我发现我思考的问题社会上有数不胜数的人在思考,虽然曾经偶尔发表过几篇豆腐块的文章,但却丝毫无法沾沾自喜,因为看的越多,发现的问题越多,然而即使是无数人都看到了的弊病,这个社会却因为本身的庞大而无力更改,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吞噬了我。
后来我开始慢慢回归自己心中的小圈子,养成了看新闻却不发表任何长篇大论的习惯,我开始疯狂的写影评、写书评、写日常琐事、细碎随笔,对我来说,长篇大论只是浪费口水,我只消在符合我观点的文章下轻点“赞”“有用”“转发”亦或“分享”,就足以把自己的观点传递给更多的人,这个社会如此疲惫,已经有了韩寒风格的讽刺者,也不乏熊培云这样正视问题后依然积极向上的人,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去浪费口舌?
也是在这段时期,我开始厌恶愤青,厌恶他们用极其不完整的角度来审度这个时局,写出自作聪明的文章,给自己贴上“新时期知识分子”或是“意见领袖”的标签,以博得周围人的掌声和赞美;我开始喜欢梁文道,喜欢他的《我执》,高明的自嘲加上极其私家的喜好,偶尔对现今形势作出一点不冷不淡的评判,让我看见了他在想逃离和不得不为了责任感留下之间的犹豫和徘徊,也看见了他最后不愿学梭罗一离百了的决心和希望。
然而在直面这个社会的无奈后,熊培云却表现的如此勇敢。
他说“这些年,我一直坚持的一个信念是,改变不了大环境,就改变小环境,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你不能决定太阳几点升起,但可以决定自己几点起床”。这让我看到了一个身负重责的“小”人物的坚持,影射出了我的怯懦。
他说“虽然这一切,皆非一日可以完成,但在推动社会变革的过程中,你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最后一根稻草。你不要去掂量你此前堆积的那根稻草不是最后一根稻草就说它分量过轻,或者没有重量。当然,在推动社会进步的过程中,每个人的力量都是有限的,这种‘无力感’也是无比真实的。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种‘无力感’,才更需要执着。许多人,之所以平静而坚定,活得从容,就是因为他们看到,上世纪做不完的事,可以这个世纪来做;那些一天永远做不完的事,可以用一生来做。”其实,我也一直相信着这个社会会向着美好的方向前进,可是我从不敢写出来说出来,因为在看过那么多人间惨剧之后,所有听到我说这句话的人都说我这是年轻人不谙世事的美好臆想,熊培云却将自己的乐观态度展露无疑,他没有像一般人一样不断抱怨,只是相信,执着的相信着。
“相信中国因有社会而有未来;相信我们每天的付出都有报偿;相信我们的国家比我们想象的自由;相信大家一起努力,万物各呈其美;相信阳光如此美好,坏人也会回头。也同样相信,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在困顿中前行的人们,将来总有一天会站在自由而幸福的彼岸会师的。我不要天堂,我只要底线,因为没有底线,就没有自由。”如果这个时代已经这么的不美满,如果我们那么渺小无力,如果熊培云还有一支笔杆子,而我们一无所有,那么,是不是相信比较幸福?
熊培云最敬重的作家是胡适,他说他喜欢胡适的那份安宁豁朗、乐观宽容以及“我从山中来,带来兰花草”的烂漫与纯朴。而我就这样跟在他后面,爱上了他的文字,充满了理性哲思,铿锵有力却又温婉安宁。
他说,“我一直相信,能让知识分子安身立命者不外乎三样东西,且缺一不可。一是知识,知识分子以思考为业,不仅捍卫常识,对社会、对世界更要有着超乎常人的理解。二是独立,他不应附属于任何战略。这种独立并非一种姿态,其价值正在于保护上述思考不被扭曲。三是对推进美好人生、社会进步与人类福祉的参与。”
我离知识分子的头衔还有大段的距离,事实上,也从没想过要成为新时期知识分子,我只是觉得,那三样安身立命的东西,也适用于我,甚至适用于每一个人,胡适曾提倡“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今天的熊培云在后面又加了一句“积极之参与”。
共勉。
另附《自由在高处》其他精彩语录:(能看到用如此温柔的文笔写出犀利的观点,是难能可贵的)
嘿,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机会呢?你年轻,还有梦想,你能为自己决策。那个有决策权的你为什么不给有梦想的你一个机会呢?你为什么不让他去试试呢?如果连你都不肯给自己机会,谁还会给你机会呢?
没有谁的人生可以复制,你也没有必要去复制,你只能做最好的自己。时代也一样,没有谁可以回到已然逝去的时代,就好像虽然同样处于穿越历史的转型时期,但中国之今日不会等同于法兰西的十九世纪。我们唯一可做的,就是一点点努力,让我们所处的时代——这时间上的家园,成为最好的时代。
我承认,我更喜欢胡适的那份安宁豁朗、乐观宽容以及“我从山中来,带来兰花草”的烂漫与纯朴。无论在什么样的困境之中,人生都是要保持一些风度的。在苦难与阳光之间,我更愿意看到阳光的一面、积极的一面,看到万物生长,而不是百花凋零,独自叹息。我希望自己目光明高,明辨是非,但也知道每个人,由着一个渐次开放的环境,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走。我不憎恨,我的心中没有敌人。
我中学有位老师说过:“河流弯曲是为了哺育更多的生灵。”想来社会改造也是如此吧。是的,它发展得十分缓慢,简直让人无法忍受,可这种表面上的弯曲何尝不是为了照顾更多人的利益呢?暴力革命瀑布气势磅礴,从天而降,飞流直下三千尺,但它不为任何人停留,只有噪声而无营养。
文明就像一条筑有河岸的河流。河流中流淌的鲜血是人们互相残杀、偷窃、争斗的结果,这些通常就是历史学家们所记录的内容。而他们没有注意的是,在河岸上,人们建立家园,相亲相爱,养育子女,歌唱,谱写诗歌,甚至创作雕塑。——引用 威尔·杜兰特《世界文明史》
偶尔走失,从未离开。没有比生活更古老的失去,也没有比生活更高远的未来。无论经历多少波折、困苦与残酷,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寻,亘古如新。
或许可以说,关乎心灵的东西,往往是向善的;导致人走向罪恶的,往往是人的理性抉择,是计算。爱情是关乎心灵的,而获取爱情的手段却是关乎理性和头脑的。同样是为了爱情,有的人选择了更自由的方式,而有的人则选择了侮辱与强奸;同样是爱国,有人选择了共生主义,有人选择了玉石俱焚的复仇主义与专制主义。
乌托邦并不害人,害人的是以乌托邦的名义强·奸民众,或怂恿互相强·奸,同时强·奸乌托邦思想。
男人只懂人生哲学,女人却懂人生。——引用 林语堂
女人的直觉能抵达心灵,男人的理性有时却接近幻觉。当战争让女人走开时,男人却在战场上死个精光。
人的幸福感无外乎两个:一个是个体独立,二是与人同乐。如果说思想独立是独立之最,那么性 爱就算是合作之最。每个人都那出自己生命中的精华,孕育儿女。联想到以前的一点思考,我在想,所谓人生的最高境界,岂不就是这两方面的“不最不归”?我常说除了思想与儿女我们没有什么可以留在世间,不也是为了这两个“不最不归”的结果?
对于任何国家来说,如果民众不是普遍自由的,那么任何关乎社会平等的许诺与展望,都将是不可能的任务。试想,当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绑架,两者之间就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平等;同样的道理,存在于同一群人质之间的所谓平等,天下所有奴才都平起平坐的平等,都不是人类意义上真正的平等,充其量那只是一群平等的奴隶。
我们不必为了承认人类与生俱来的这种不平等而感到羞愧,不平等是人的境遇和条件。但是,我们却可以拥有自由。人类之伟大及人类文明之意义就在于,它试图建立一个美好的制度,以此保障每个人生而自由。只有自由,才能体现人的创造,才能获得人的高贵,才能恢复人的尊严,并且最大可能使社会趋于平等。进一步说,自由是一切价值的出发点,而平等则是个人或社会不断实现的过程,其目的仍是捍卫自由。
在一个开放的社会里,每个人起点可能不一样,但是只要人是自由的,他就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不断获取更多的权利而走向平等。从另一方面来说,自由先于平等,也是一个社会保持其创造力的基础所在,正是不断地创造使人类在平等与不平等之间完成了文明之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