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久以前,我曾珍藏着一幅手绘的荷花水彩画,我把它放在老家的书柜子里,和日记本在一块。荷花我收到的高中毕业礼物。
高中毕业离开故乡上大学后,头几年,我没再看过那画。大学最后一个暑假,我再一次认认真真地在书房独自欣赏那幅荷花,也许那个“全民经商”的年代,没有感情,也没怀念,总之,我与送我画的好友未相见。
往昔各奔东西的情景,在随后的日子里变得逾加模糊。直到2000年那次回故乡,又沟起了那点滴的青春岁月。
那天,大巴载满一车人飞快地驶出广州,在高速上飞奔起来,想到傍晚就能回到故乡,我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六年没回老家,许多城市都变成热火朝天的大工地了,家乡变化大吗?”
我以为是全程走高速,岂料,大巴过从化,直接下了高速。旁边有人嘀咕“这司机省高速过路费,走老路要慢1个多小时到。”
许是一车人命中注定那天中大奖,车过从化进入南岭没多久,正驶在一段长坡路上,车喘着气,走得越来越慢,突然,完全停了下来。
“全体下车,车坏了。”司机吼了一下。
“怎么了?”
“该死的!”
“还能不能走啊?”
一车人顿时炸开了锅。
“先修修,修好再说。”
没办法,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坏了,大家只好全部下了车。山上,植物多,空气煞是清新,东看看西瞧瞧,玩玩手机,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等了不知道好久,就在大家对俩个司机快要绝望之时,只听到一声:“好了,上车。”
也许是怕再出状况,司机再也不敢加油飞跑,等到达县城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因为未料到晚点五个小时,手机早就在路上没电了。
下了车,出了车站,我仔细一瞧,“嘿,好家伙,这是哪儿?”
六年没回老家了,这外边的路一点印象都没有,完全陌生。
“妈的,土生土长的人,竟然不识路了。”
我赶紧问旁边另一个没来得及走的人:“这不是水东车站吗?”
“不,这是新车站,在105国道边。”
“你是外地来得的吗?”
“谢谢哈!我是本地人,好几年没回家,变得不认识路了。”说到这儿,我感觉自己脸都红了,一向自诩方向感强,是天然导航仪的自己,这回是糗大了,关键还在自己从小长的地方。
根据他的描述,我大致判断了一下家的方向,于是继续往前走。街边的灯很暗,店都打烊了,路上也没有行人,偶尔驶过一辆摩托车,带着一阵风。走了好几条街,远远的看见一个高高的影子,矗立在海暗中。
“还好,路变完了,房子拆了,这塔还在。”我心里暗自想到。
这座塔,可是宋朝时期就留下来的古塔。以前,这座塔在县委大院子里,周边许多房子围着,如果不走到县委大院里,一般的人根本看不到塔身。
越走近,六角型的塔看得更清晰了。周边原来的房子全没有了,塔周边成了一个小广场。塔看样子是彻底翻修过,原来光秃秃的顶上多了个帽子,一根长长的法杖立在顶端。
我再往四周瞧瞧,旁边的竹桥河显得非常安静。记得原来,桥下常常停着一两艘小船,晚上,船上亮起马灯,刹是漂亮!
快到了。我家就在离塔不过50米的小区。
还未走到家门口,远远看见房间里灯还亮着。果然,爸妈都没睡,在客厅等着。
一进家门,妈妈就问:“这么晚才到,也不打电话……”
“妈,车坏了,手机也没电了。”
“你们不用担心,再晚,我不是也可以找到家门?等这么晚,你们快去睡吧。”
“路上吃饭没,还要吃点,我煮了你最吃的红烧肉。”
“吃了的。爸,你们睡吧!”
“好。你也早点睡。”爸爸平时话就少。
回家的感觉真好。那晚,一觉醒来,已近中午了。
午饭,照例是母亲的主角……(此处省略10000字)
下午三点,手机响了。我拿起一看,是若飞这小子,我中学同学,铁杆兄弟。
“老兄,你好。”
“你回来了?”
“是啊,昨晚12点才到。”
“这么多年没回老家,想见见哪些同学?”
我说了好几个同学的名字。
“没问题。”
“对了,晓芸在吗?我上大学后就没见过她。”
“在县城,但联系不上。”
“为什么,难道她架子大?”
“你不知道?”
“怎么?我大学后就没再联系上她。”我突然发现有股不详的感觉。
若飞电话里说:“她高中毕业后补习了两年,终于考上了师院美术专业。大学毕业后她回到县中当了美术老师。开始她跟同学还偶尔有联系,突然就断了联系。我也是后来听另一个同学说,她一度进了精神病院。之后她回到学校,没有再上课了。有几次同学聚会叫她一起参加,她都没来。在学校里,据说她跟同事也没有什么往来。现在还一个单着,没有结婚。”
听到这么,我脑袋顿时懵了。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这个结果和我记忆中的晓芸绝对划不上等号。
“不能吧,中学时,她是那么爱生活的一个人!”
晚饭时,一群同学在一起,喝酒的喝酒,热闹是免不了的。
聚会同学有一个“神仙”,同学都叫他王大师,据说这家伙会看风水,这几年成了县城远近闻名的风水大师。
“大师,还要生几个娃?”正高兴干着杯,若飞打趣地说。
“还再生一个,没有儿子怎么行?”
“对啊,4个女儿也不能继承你的财产,儿子才行,加油哦,再过几年沒得搞喽!”不知谁这么一起哄。
“王大师,读书那会儿,你不是暗恋人家晓芸吗?”
“乱说,晓芸暗恋人家班长……”王大师阴阳怪气地指指我说。
“快点吃菜,喝酒,别嚼舌头了。”若飞吆喝了一声。
聚会散过,若飞问:“要去河边走走吧?”
桃江河边,这是我们哥们几个最常去戏耍的地方。
“好啊,走。”
桃江穿过县城,把县城分成东西两半。印象中水东的岸边放眼过去,满满的全是竹林。现在,竹林全没了,夜色下,透过桥看过去,一大片工地,脚手架高高地耸立,几栋十几层高的楼房,看样子还在往上盖。
走着,聊着,电话里若飞讲的晓芸,让我实在无法平静。
我禁不住感叹,“若飞,还在记得高中毕业那年,我们一起骑车去晓芸家吧。”
“当然。”
“那时候真的好玩,单纯。”
“还想见她吗?算了,现在不见好。”
“是啊,若飞。前几年没手机,好象想不起中学时的事,大多数同学突然断了联系。现在偶尔想到,那个年代有好多美好的事昵。对了,晓芸她家好象离县城有二十公里,在一个望不到头的大水库的边,风景好美!”
“是啊,我们去的那个时候,好象她画了几幅画。”
“是啊,有水彩,也有钢笔素描的。”
“以前,她帮很多同学画了素描头像,在教室里,许多同学都当了她的模特。”
我的思绪飘回到高中毕业前的一天。那天刚要放学,我在教室外开自行车锁准备出发,这时,走过来的晓芸,递给我一张折叠的纸。
我一瞧,“啊,那不是有次她爸专门托人从市里买的宣纸吗?”
“你画的画?”我故作镇静的问。
“你看看。”
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朵尚未盛开的荷花,一片荷叶上,矗立着这根外形略绿中间带粉红的荷花,荷叶上有两三滴水珠,叶茎上的细毫丝丝迸发。
“太美了。”我心里暗自感慨。看了看水珠,摸摸了细茎,“不扎手,是真的画。”
从小缺乏艺术细胞的我,装模作样地说:“荷叶怎么没水呢?”
“有水就没意境了,我的课训老师还特别表扬我呢!”晓芸不无得意地大笑着说。
记忆中,晓芸不象其他女生,平时难得一笑。
“送给你,作为毕业礼物!”晓芸甩了甩她的短发,顾自走了。
“荷花”和晓芸的笑容,恰如她在画中的题词“小荷才露尖尖角”,成了我中学毕业印象最深刻的纪念。只不过,这纪念如同那幅画一样,鬼使神差地消失了。
正恍惚间,迎面一辆洒水车驶来,“噗”一排水扫过来,来不及躲避,水从地上反弹直接扫到了裤腿,也把我从记忆中拉回来。
“若飞,几年没回,这老家变化太大了!”
“是啊。”
“现在每家都上有老下有小的,各有各的忙,没以前好玩喽!”
尽管晚了,但桥上还有许多年轻人。从桥上边走边看桃江,若影若现的一江清水,正悄无声息地留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