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你八岁零两个月了。
看着你像个小伙子一样在我身边跑,和伙伴们玩笑打闹,我就会回想起你成长的一个个瞬间。
都记得吗?其实好些也忘了。
但我有办法想起来,因为有那么多人,他们像你。
2)
我是从几年前开始发现的这一点的,那时你大约五岁多。
正是调皮的年龄,早到的叛逆让我和你爸爸都有些崩溃。
如今孩子营养够了,不但个子长得快,头脑也发达多了,于是青春期提前,叛逆也提前了。
我们有时气得发晕,有时歇斯底里,有时好言相劝,有时默默流泪。每到这时,我就好想念你的小时候,更小的时候。
那时你那么依恋我们,离不开我们,我们说的教的你都会听,至少听一部分,我们训你时你会害怕,我们伤心时你会过来拍着我的背说对不起,我们发火你会在乎。
反正对你而言,那时的我们是重要的,可信任的,也是值得你尊敬的。
后来一切就变了,我们越来越无助,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怎么表达我们的情绪你才会配合、接受、真正改变。
慢慢老师开始告状,我一边陪笑脸一边加紧管理,对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是收拾又是哄劝,有时更是说着说着泪流满面,把自己感动得够呛,你却淡淡的,无动于衷。
每到这时,我心里的失败感就很重,感觉面对你如同面对世界上最难解的一道题,似乎能解,但当真正要去解时,却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
这是我们失职,还是我们笨,我不知道,所以,很痛苦。
有时,恨自己,也恨你。
3)
那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个婴儿,被妈妈抱在怀里,他有秀气的脸,黑亮亮的眼睛,张着一张小嘴,才长出两三颗牙齿,正乐呵呵地笑着。
那一刹那,如一缕清风,我心中的烦忧一下被驱散了,我看着他,想起了婴儿时的你。
也是秀气的脸,黑亮亮的眼睛,一张小嘴,正在冒出的一颗颗小牙齿,也爱笑。
我们把你捧在怀中,如同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轻轻柔柔的,生怕一不小心伤着你。每天因为你一丁点儿的改变而欢喜,只要你能吃能喝能闹就开心。最怕你太安静,怕你有什么不舒服却不会表达。晚上睡觉,我们也不踏实,时不时醒来看看你。
那段时间,我的神经完全是紧绷的,睡在你旁边,只要你睁开眼我就会惊醒。这一点儿都不夸张,当了妈我才知道会有这样的奇妙巧合。
有一次,我做梦梦到你在往我睡的这边爬,人马上要掉到床下去了。我当时吓得整个人一下扑了过去,想抓住你。
身体一动,我彻底清醒,我回头看到了安静熟睡在一边的你,但我的身体已扑了出去。床边有张小凳子,我摔下去时右手臂被小凳边沿划伤了,人也发出一声惨叫。屋里黑黑的,听到动静,睡梦中的许哥一下吓醒了,他开灯一看,我趴在地上。他过来扶我,问怎么了,我一说,他都觉得我太紧张了。
但我怎么能不紧张,我咋知道那是梦,我怎么能让你掉下床。那道划伤的疤痕都是好久好久之后才淡去的。
但看看现在的你,身体一天天壮实,力气又大,我都经常被你欺负。两个人疯闹时,你会弄疼我,然后你又哄我,向我道歉,让我原谅你。似乎距离你脱离我们的保护,时间越来越近了。
回忆的时候,我忘了恨自己,也忘了恨你。
4)
后来有一天,看见一个幼儿园小朋友背着小书包,牵着妈妈的手,走两步又跳一跳地去上学。我又想起了你。
你上幼儿园时才两岁多。买了个最小的书包给你,感觉都有些大。
送你上课,你开始不喜欢,直哭,后来习惯了,还每天要在操场上玩到关门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你吃饭慢,也爱说话,还爱和小朋友抢玩具。为了让你改正这些小毛病,我又是吓唬,又是奖励,还专门让奕蔚姐姐帮忙做了张表格,一条条一项项写得很仔细。只要表现好,就能得五星,然后用五星换东西,最大的奖励是出去旅游。
开始你很在意自己的五星数量,坚持了两天,大家都很满意,以为终于找到个好方法来管理你了。可没过两天,你全翻盘了,故态重萌,让人恨地牙痒痒却无能为力。
现在你上小学了,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也很大的进步,我看着你在很晚还在做作业,又生气又心疼,生气你动作太慢,但又心疼你功课越来越重,于是开始怀念幼儿园时无忧无虑的你。
5)
慢慢地,我发现,只要看到小男孩,不论大小,我都会想起你。
看到他们和你相似的眉眼,我会想起你。看到他们伸舌头眯眼睛,我会想起你。看到他们做你你曾过的动作,我会想起你。甚至看到他们背着书包奔跑的背影,我都会想起你。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我回家说给你听,说看到一个小孩子他好像你。你听了还觉得很特别,很有意思,会开心,会觉得新鲜,还问东问西。
但说的次数多了,你不再有感觉,而且渐渐不耐烦。甚至有一次,你抱怨着:“每个人都像我。”语气那么的不甘心,不乐意,似乎因为我的联想,你少了存在的独特性,价值降低了。
我听了笑,也无奈,亲爱的悠哥,你现在怎么会懂我?
6)
在我的眼中,我的心里,因为有了你,整个人间处处都有了你的影子。看着他们,我就会想起你,想起你不同的阶段,想起我们相伴的时光。
我想告诉你,不论我吃什么好吃的,玩什么好玩的,行走在不同的地方,看到有趣的场景,我都会想,若你在,多好。
所以,我舍不得离开你,一个人去旅游,也舍不得,让你吃苦受累。
但你能答应我,更懂事些,做事更积极些,学习更配合些,为了自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