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爷爷是在生日那天去世的。因为在外地上学,上了大学以后,封洁从没有给爷爷过过生日。巧的是,这一次,她回去了。有时候,女生的直觉准起来很吓人。爷爷已经卧床半年多了,中风,然后就再也没能起来。只是大家没有想到他会在生日这天离开。
农村有风俗,说在生日这天离开的人命不好,会给家人带来不好的运气。村里风言风语肆虐,就连家里人,也被那些所谓的传统文化动摇了。
回忆涌上心头,一阵疼痛在心口萦绕。爷爷是唯一关心封洁的人。以前,每次难过的时候,爷爷总是会带着封洁出去散步,爷爷喜欢讲故事,那些关于岁月的故事,在爷爷的口中好像都变得活泼跳跃起来。
现在,封洁觉得全世界都是欢乐的,只自己是孤独的。父母真正爱的是弟弟,那个全家人视若珍宝的弟弟。对于爷爷的离去,任何人脸上都看不到悲伤。在重男轻女的农村,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一个女孩子的喜乐悲欢,也没有人会因为老人的去世而觉得缺少了什么。在大家眼里,好像一个人的离去和一日三餐一样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二十岁的封洁不一样,在这个家里生活了整整二十年,敏感如她,她知道家人对弟弟寄予怎么样的期望,也知道为了让弟弟快乐地长大,家里人牺牲了多少。而其中,当然包括了自己。她知道,姐姐是应该付出的那一个,只是,没有一个人关心你的喜乐悲观,这实在是一件再悲伤不过的事。
爷爷是在去世十天之后出殡的。十天时间,封洁强迫自己坚强起来,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她咬咬牙,回到了学校,做回那个大家都喜欢的可爱小女生。
她想了很多,关于未来,关于过去。她决定要更加努力地挣钱,自己依靠自己,自己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而那个家,也就当没有吧。
02
疲惫。敲开宿舍的门,开门的是叶枫,说话总是温温柔柔,让人如沐春风: “嗨,欢迎回家,我们早就想你了。”
“是呀是呀,小洁。你不在宿舍,我们总觉得缺少了很多欢声笑语呢。”王春也附和道。
大家都没有去触碰那个让人心痛的话题。因为她们知道,爷爷对封洁而言,有多么大的意义。
封洁笑了笑,爬到床上,用被子盖着头,终于,哭了出来。人总是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在那样一个安定的氛围下,才放心把自己小心翼翼隐藏的情绪释放出来。
舍友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出了宿舍,留封洁一个人。封洁哭了一个小时,把心里的那些委屈和不快都倾诉了出来,有些解决不了的事,可以交给眼泪。
傍晚,舍友回来了。每个人手中都有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小花看到封洁,举起手中的美食,天真地问:“美女,可否赏脸,一起共进晚餐?”
“当然愿意,帅哥。”封洁毫不客气。
一瞬间,宿舍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昨天,简易程专门来学校找你呢!你都不在。”王春适时地说出这件事,来缓解一下气氛。
“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封洁问道。
“哎呀,我的姑奶奶,一个大帅哥找你,能有啥事,当然是想追你了。我说你这榆木脑袋啥时候才能开窍呢?这么个大帅哥,你还不快把握。不然,我可就不客气啦。”小花有些无奈。
“我可不准备大学谈恋爱。”封洁一句话,把舍友说的哑口无言。
宿舍依旧是欢声笑语,是应该庆幸,能遇到这样一群善良热心的舍友,封洁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那个晚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一个女孩的心悄悄悸动着。或因未来的不确定,或因心底的伤痛,更多的,也许是每个女孩心中都有的一个美丽梦境。
03
简易程是谁?
作为景大的人,哪有人不知道简易程的。景大优秀毕业生,还没毕业之前就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如今,已经成为景东市举足轻重的人物。
封洁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和简易程有交集。即使有了交集,也只是擦肩而过的缘分。
彼时,封洁是刚进入大二的学生,英语翻译专业。成为一名翻译一直以来都是封洁的梦想。老师们在课上总是鼓励学生们要主动,多参加翻译活动,平时也可以接一些翻译的私活。
封洁常去的地方是学校国际交流中心。那里常有外事活动举办。瘦瘦小小的封洁成为了国际交流中心的常客,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是承载着怎样的压力的。
一个寻常的周末,封洁照例到国际交流中心。那天运气真好,咨询处正好需要一名英语翻译,封洁自然高兴地接下了。
咨询处的人和封洁也是熟人,看到她来,说道:“小封,今天有个大活,你可一定不能错过啊。”
“什么活?这么神秘啊!”
“这次有个大人物来我们学校谈项目,需要一个翻译,我推荐你啦。哈哈,我对你好吧。”
有机会当然是让人开心的。好强如封洁,她总是抓住每一个机会提升自己。翻译在周天,刚好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准备。封洁准备了可能用到的所有资料,对于这次大活,真是忐忑又期待。
04
第一次见到简易程。封洁心里流淌过一阵暖意。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孩,看着让人觉得那么舒服,笑起来让人觉得心里暖极了。
会议过程中,封洁觉得简易程帅极了,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谈判的时候逻辑清晰。封洁翻译量很小,因为大部分翻译简易程都能自己应付。
封洁对简易程的崇拜,又再次加深了起来。
洽谈会结束,所有工作人员一起用餐。简易程让封洁坐自己的车到酒店。
车上,封洁都不知道手脚要往哪儿放了,更别说说几句话了。
她没想到简易程如此平易近人:“你是叫封洁吗?”
“啊,哦,是的,是的,我是。”
“你今年大二?”
“嗯嗯。”封洁很想多说几句话,但没能说出口。
两人一路上随意的交谈着。封洁一直脸红,从没见过大场面的她,对这种事情自然无法应付。
晚上,简易程送封洁回学校。两人加了微信。封洁惊讶,外界传闻如此传奇的简易程竟然那么平易近人。
回到宿舍,封洁把一整天的经历告诉了舍友,整个宿舍顿时炸开了锅。
小花说:“妈呀,封洁,你命真好,这么快就傍上了大款,以后,可不能忘记你的舍友小姐妹啊。”
王春说:“我们的小洁终于迎来自己的春天了。”
封洁没说话,只是,也是期待一场华丽的梦吧。但她悲观,从来都不相信自己是一个好命的人。
05
简易程于是对封洁展开了追求攻势。以至于封洁很快就成为了学校的红人。丑小鸭遇到白马王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封洁还是在简易程的强烈追求下屈服了。她告诉自己,与其靠自己去努力,去低声下气,去拼搏,不如去接受一个更好的方式。也许,这也是另一种人生吧。
封洁的变化,让大家羡慕不已。每天过着豪门的生活,用最好的化妆品,穿最好的衣服,去最高档的餐馆。封洁觉得自己每天的生活都像在做梦一样,成长和学习,早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简易程对封洁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物质上的要求,简易程从来都会满足。
只是,慢慢地,封洁发现好像豪门的生活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大多数时候会觉得空虚,太轻易地得到一样东西,好像总让人没有安全感。
06
一年后的封洁,俨然已经是另外一副模样。她早已搬出学校,一个人住在学校旁的一个豪华别墅区。偶尔去上课,但从不听课。偶尔和老朋友见面,但话题不多。
好像一个人一旦开始改变,周围的一切,也是会改变的。
此时的简易程身价不菲,依然忙碌,但从不会疏忽封洁的感受。封洁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好运就是遇到了简易程。她每天开开心心,享受生活,只是,从来不会提起那个家,那个自从爷爷走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的家。
封洁不再去做翻译工作,不再努力,不再哭泣,也不再进步。
九月,简易程要到江城出差,封洁没事做,于是自告奋勇当翻译。这让简易程喜出望外,要知道,封洁一直拒绝外出工作。
来到江城,封洁开心得像个孩子:“亲爱的,江城真的太美了,下次来你一定要带上我哦!”
“知道啦。”说着,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封洁的头。
封洁甜蜜地笑了。
出差谈的项目很快谈好了。这一次,封洁有很深的挫败感,她发现自己的反应能力和听力都下降了很多,她知道,这和自己每天只图享乐是脱不了干系的。还好有简易程。
封洁安慰自己,只要有简易程,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的。
于是拒绝进步,拒绝学习。
07
封洁是在一个月后发现简易程的改变的。他不再常常给自己打电话,不再带自己出席各种重要的聚会,不再到自己住的地方,不再亲密,不再甜蜜。
封洁决定好好和简易程谈谈。
简易程见到自己,眼睛里也不再有光。
封洁难过极了:“你最近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我们分手吧!”简易程冷冷地说出了一句冰冷的话,这句话,足以将封洁推向最深的海底。
“为什么?”封洁颤抖着挤出一句话,忍住眼泪,她不能在他面前哭。
“小洁,你知道一开始你吸引我的是什么吗?是你的独立,你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倔强,和我当年一模一样,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自立的女孩,我喜欢你的笑容,你的努力,你的奋斗。可是现在,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我最欣赏的人了。”简易平静地说出许多话,好像是在讲述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
说完,简易程头也不回的走了。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封洁小小的身影。她无话可说,她知道,其实她也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封洁打电话给舍友,舍友们带着啤酒和零食,来到封洁住的房子里。
她们还是以前那样,没有说很多,但封洁知道,原来陪伴你的人还是会在原地等你,她再一次,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封洁搬回了宿舍,丢掉了一切与简易程有关的东西。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其实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这一场华丽的梦,还是值得的。至少,封洁的思想改变了,穿衣更有品位了,也更加看清自己,找到了更加珍贵的东西。
08
这一年,已经是大学毕业过后,参加工作的时光了。
这一年,封洁带着精致的妆容,出席一个个重要的会议。
这一年,封洁已经学会在这个城市里包装自己,变得强大。
这一年,封洁有了许多朋友,有了亲密爱人,有了温暖,有了真正的笑容。她定时给家里汇钱,也定时回家,她明白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但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封洁终于明白,一个女孩真正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有时只是一个小小的温暖,有时只是一个甜美的微笑。而真正能给自己幸福的,其实是自己。我们可以依靠别人,但真正的安全感,要自己给,一个不会提升自己,只会依靠别人的人,连自己都看不起。
但我们终究要感谢那些人,是他们教会我们成长,教会我们去爱。正是这些,成就了那个真正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