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从小青那里读到海盐作家蔡东升的小说集《十二种孤独》,不由被他笔下小人物的悲喜所吸引。《故园、故园》是他收录在《一纸繁华与我的倒影谐趣》的中篇小说,采用了倒叙的手法,语言丰富,人物形象鲜明;彰显出了人性的内容,善与恶,奸与滑,读罢不由生出感慨之情。
石阶、河流、傍水临街的木结构楼房,勾勒出了江南小镇的风貌。那座被岁月熏染的老楼房,浓缩了几代人的记忆。楼房曾经是外公茶乐经营的茶馆,另一半邻居金虎开着的酒店。
茶乐淳朴善良,金虎世故奸滑。两家的店铺共用中间一堵墙,为了拆掉这堵墙,两家占并成一家,金虎使出浑身解数,想把茶乐赶走,几经周折最终以失败告终。
是茶乐不懈地坚守还是金虎伎俩不够?在那个动荡的时代,他们在经营生计中如何作出较量?在“我”和租客龙荡追梦式的交谈中缓缓展开。
1.善良是最珍贵的修养
民国以来孙荡镇商务繁茂,米行、木行、酱园、钱庄、茶馆,饭馆林立,傍街荡漾的河流里鱼虾鲜美。这座镇连接水陆交通出行方便,可与县城相媲美。但随着日本人入侵杭嘉湖平原烧抢掳劫,孙荡镇遭殃。
日本人烧掉了街上的店铺,失去所有家当的茶乐,站在废墟上一筹莫展。邻居有经济实力的金虎想趁火打劫,抢在茶乐的前面,向租主提出抬高价格买下茶乐茶馆的地皮,让茶乐无立锥之地。
然而,有着口啤极好的茶乐,旁人哪能见他落难。宝林站了出来,替他出主意又担保,买下了这块与金虎毗邻的地皮。茶乐重搭养家糊口的简易茶铺,一家三口也有了安身之所。
茶乐遇到难关能破解,这与平时他们夫妻的乐于助人是分不开的。茶乐在火灾救了游击队员阿干,又联名想保释血性青年张仁,甚至不畏风险,连妻子一芝的名字也要签上。也不怕连累,在后来偷偷夜埋了被迫害而死,有历史问题的阿秀丈夫。
茶乐这种没有城府出于本能的行为,给处在凄风苦雨,身陷孤寂无助的小镇人,带来一丝温暖。有人说,善良的行为有一种好处,就是使人的灵魂变得高尚了,并且使它可以做出更美好的行为。
这种行为也影响了周围的人。茶乐被诬告,施文书保持着秉直和公正断案,来贵不惜丢掉自己的工作,让他化险为夷。
2.钱财的富裕不等于生活的圆满
于茶乐相比,金虎是个有魄力的人。金虎的造的酒店很气派。他为人世故圆滑,很会察言观色,更懂得权商之利。他与镇民团队长梅三泰关系甚好。酒店里有风姿绰约妻子九妮坐镇,再加勤快的伙计来贵,生意格外兴隆。
金虎头脑活络,他从农民手里收来的土特产,雇船带到上海贩卖,靠着自己精明和投机的手段,赚了许多钱。并在上海养了一个女人。
隔壁茶乐的店铺,生意就清冷多了。好在老婆一芝手巧,粽子、糍饭团做得好吃,又替人家做一些刺绣,接济着家里的生活。
抗战胜利后,大家以为日子会有起色,小镇却又遭遇了一拨强盗,酒店里金器被抢,茶乐被劫走。几天后他水中求生,终于逃了回来。茶乐大难不死,一芝喜极而泣,总算逃过了一场厄运。殊不知一场早就算计好的阴谋,又瞄准他们。
金虎掺假酒贩卖洋货,赚得盆满钵满,并从上海带来了相好的女人。他的野心渐渐膨胀,又一次虎视耽耽地打起了茶馆的主意。
他觉得并排的茶馆限制了酒店的发展,准备把自己的酒店改造成酒楼。趁着茶乐生病的期间,金虎以自己造酒楼的借口,在茶馆里寄放了二十几只大肚子糟烧酒甏。等到取回酒店时,大嚷酒被调包,酒甏里装得全是清水。金虎把茶乐告到了警察局。
然而,生活对善行人的回报在此刻发生了。金虎酒店里的伙计来贵,不忍茶乐被诬陷,偷偷去警察局,说出了金虎的诡计。于是,真相大白。
金虎阴谋又没得逞,他算计钱财算计着别人,却没算到到自家后院里起火。妻子九妮卷带细软,跟着他的朋友梅三泰跑了。这无疑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人们追求金钱的目的,是为了满足生活的需要,而不是被金钱奴役自己的生活。一个人因为钱抛弃道德法则,那么终有一天会被自己的行为而抛弃。
陷入欲望漩涡的金虎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忽略妻子感情的需求,并不顾及妻子的感受,另带一个女人回家。他的寡情薄义,给自己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3 包容是邻里间最美的和谐
茶乐从最初购买地皮,到被金虎的诬陷抓到警察局,他至始自终没有和金虎有激烈的冲突。比起金虎的贪欲,他更乐意享受一家人在一起的安稳生活。
金虎因另一桩见不得人的事被查入狱判刑。释放归来,曾经呼风唤雨的金虎,而今却颜面扫地。心灰心冷的他将头套进绳索准备自尽。
隔壁的茶乐一直注意着金虎回来后动静,及时阻止开导起了他。两个男人面对面说起了心里话,金虎第一次发现这个自己看不起的邻居,是个有思想,会说话的真男人。最后茶乐说金虎有什么事他一定帮忙,毕竟是几十年的邻居。
茶乐的真诚和包容,就像那条缓缓不息之河,以柔而宽广的胸怀,无形地化解了过往那些纠缠,也是支撑着金虎一路走下去的力量。在以后面对被抄家,批斗,再改造这些磨难,金虎没再动过轻生的念头,慢慢熬了过来。
茶乐少了金虎地碾压,完成了自己的梦想,造起了与金虎并排的楼房。可漂亮的楼房和繁华的市井留不住时间的脚步,积劳成病茶乐久治不愈,扔下家人走了。
几年后,隔壁楼成了孤寡老人的金虎,终于等到养女接他去上海了。金虎告别,拿出原来那张协议:谁家住到最后这中墙就归谁家。一芝笑了,从知道金虎造屋时偷霸一块的面积时,茶乐和她不追究。现在人走了,这中墙归谁更没有意义。
建筑的本身意义就是生命的存在和延续,没有了生命一切归零。是生命推动着年轮一步步往前走,保持着生活的常态方式,构筑成一个个生机蓬勃的家园。
莫泊桑曾说过:“我们几乎是在不知不觉地爱自己的父母,因为这种爱像人的活着一样自然。”同样,我们把这种爱无声无息地渗透在自己固守的家园。
故园,这个我们初来的地方。无论自己走多远,但在情感上一刻也未分离。
曾经充满温暖回忆的老屋,经过风雨的侵袭已岌岌可危。不久,随着时代发展的步展,将不复存在,但一个个鲜活的人物,早融于我们记忆里。我们在不断地回望中感悟着先辈们的生命哲学。然后,沿着足迹一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