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夜晚
我在抬头看天,低头看河
望着 数着
那满河的星光里倒映出家乡的影子
像月光,从云朵里走出来
风,再也吹不出原来的样子
我多想,蹲在老家旧房子前的那颗栀子花边
把家乡的美,细数一遍
硬盘坏了,镜头坏了,笔记本被垃圾文件占满了,马路被汽车拥堵起来,星星被云层挡了起来...
四月过半,春天很快就会过去,大衣变成衬衫,樱花、杏花、海棠很快就会告别。就这样,让我们把自己交给时间,因为它承诺,永远不倒回,也永远不让任何人倒回,除了情绪和回忆。
书桌上,我看见来自全世界的旅行图册,那些,都是我想要去的地方。但,所有这些地方的美,都抵不过心底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淡淡的乡愁,在时间里,慢慢沉淀。
每当有人问起:你的家乡在哪里?
我都会打开地图,一点一点的放大,看到长江,继续放大。“看到没,长江中间的这个小岛,就是我的家乡!”。然后欣然接受大家表达的羡慕之情,当然也许那种羡慕只是一种极为常见的口头禅。
其实,没什么可羡慕的,谁的家乡不是家乡呢。那就只是一块穷到不行的土地,普通到不值得一提的土地,里面有房子和庄稼。当你生活在那里的时候,那里确实就是一块普通到无人问津的地方,甚至是你可能这辈子也很难再回去生活的地方。但是,当你离开那里的时候,你会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它逐渐的变成你心中永远的眷恋,那里的人,那里的事,那里的每一颗树每一颗草,都深深的注入到你的内心深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大概就是所谓家乡情结。
我们在时间里,一天一天的长大,变老,从孩提时代到如今的而立之年。我们越走越远,越来越多的人生经历,欢笑的、苦涩的,种种人生百态。找一处娴静的地方,不知觉的就回顾起小时候的模样。是不是越是长大,越是对家乡的一草一木越是眷恋,每每看到一处景致时,脑海中,家乡的颜色,也就情不自禁的流淌了进来。
【家乡的春天,朝向绿里走
我喜欢 这里春天的模样
宛如喜欢阳光,青草和湖水】
记得春风吹来的时候,门前的桃花、梨花相继的盛开着,晴朗的日子里,仰望天空,所见的都是淡蓝而浩渺的天空。蜜蜂儿从一朵花飞向另一朵花,草丛里,都是淡淡的香和奔跑的笑声。只是那时,我们无暇于这桃花烂漫杏花稀,只等着这果实早些成熟。
夏季的夜晚,躺在家门口竹床上纳凉,母亲一边拿着扇子不断驱赶身边恼火的蚊子,一边和邻居聊着天。我们就自由自在的躺在那里,数着满天的星星,望着丛间飞舞的萤火虫,伴随着远处自然界的天籁声,渐渐入眠。
那毕竟都是记忆中的。
如今,那里的人,都被岁月染上了一道道褶子,那里的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那里的小树都变成了大树,那里的花都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不知开过了多少轮回;但那里的江水历经无数次的日升日落依然流淌,亘古不变;那里的土地,依然承载着那里的人对家乡的渴望。
想起去年五一期间,借着弟弟结婚的机会,回到家乡。屋后的路,像是要铺上水泥路了,静谧的杨树林里,布谷鸟专注的叫着 。今年春节再回去的时候,发现渡口的水泥路边树立了一个“自然生态乡”的牌子。但这依然改变不了,这里的人们越来越少的现状。
回想起,上一次坐在门前的躺椅上,已是十年前的样子了。再次碰到以前的老邻居时,她显然没有认出来我,我冲着她笑。她看了我好一会,终于还是认出来我了,她说:我看到你脸上的胎记了!所以想起来了。是啊,距离她上次见到我,也确实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时光究竟是怎么走过去的,说不清楚,显然她老了一些,又黑了一些。我离开的时候,才是高二,她的孩子才和我一般大,如今再见,她的孙子已经在对着我笑,生涩的喊了一声姑姑。
我听着她给我讲家里的事情。好像很远又很近...
她说,如今,这里都没什么人了,连想要找个说话的人都得走很多很多路。是的,我要走的时候,她一路跟着我走到了渡口,我上船了,望着她背着孩子的背影,一点点变小,直到消失不见。
【春风让我变得安静,我蹲在一朵花前。
风一吹,浓烈,如掀开了陈年老窖。
我忽然想带你去,我的家乡。】
我会带你看屋后的那片麦浪,告诉你那是曾经长满了芦苇的地方。
春天的时候,芦笋开始长出了新苗,放学回来就会自带铲子去挖芦笋、茼蒿。到如今都很怀恋那个时候芦笋烧肉;夏天的时候,我们会穿过芦苇地来到江边,赤着脚,任江水一层一层淹没脚丫,在沙滩上写上稚嫩的字和图案,然后等着看江水将它带入长江深处。冬天的时候,妈妈会在到膝盖的江水处架起搓衣板洗衣服,然后挑起一担洗好的衣服沿着芦苇地往回走,江边的风,很冷很冷,但那个时候,谁也没说冷。
那时候好像不知道什么是长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长大,更不知道那个时候所经历的一切都会变成怀恋,潜入内心深处。
我会带你去看门前那一片一片的油菜花,我会告诉你那是我曾经钻过爬过的地方。从油菜地的这头钻到那头,采摘一篮又一篮的蚕豆、豌豆,放在米饭里蒸着吃,现在回想起来,味道真是好极了。妈妈总是特别的勤快,油菜收割了之后,用连爬打下菜籽,然后榨油(想起上次在一本书上看到连爬这种东西其实在中世纪就有了,为什么我小时候还是这种生产工具?)。之后再在那块土地种上各种各样的瓜果,西瓜,香瓜,菜瓜,哈密瓜,西红柿,冬瓜、南瓜还有黄瓜...吃也吃不完!
那时候还不知道油菜花它其实也是一种风景,很多很多的人为了那片风景不惜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包括我自己,至今都想去婺源、罗平,去很多可以赏油菜花的地方。
我会带你去认识我家乡的人。我会告诉你,他们年轻时的样子,他们会吵架,为了一点点土地,在烈日下不顾颜面的吵架,但是在几天之后,他们又会和好,一边干活一边讨论电视剧情。他们渴望美好的生活,他们又都很质朴,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们只知道读书了就一定有出息。
那时候我还没想过时光是怎样爬过他们的脸上的,但有些人就那样的老了,有些人就那样的死去了!
我会带你去乘坐那艘能让我们走出去的船,那时候,它只是一个交通工具,是唯一的交通工具。如今发现,那艘船,载了我们一辈子的船和那首船的主人。他们像是家乡的见证人,看着不同的人走到家乡,看着家乡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看着那些老面孔变成新面孔,看着那些年轻的人带着自己的孩子,踏上家乡的土地。
记得某天,我拿着相机蹲在母亲跟前,我说“我来记录你最美的样子”,妈妈笑着说着“妈妈老了,再怎么拍都不好看!”。我说“哪里,美着呢,像一朵花一样。”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老去,满脸褶子。
但我还是想,走在家乡的路上,沐浴在家乡的春风里。我会拉着你的手,沿着江堤一直走到天黑,然后讲很多很多你不知道的故事,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兴趣,但我希望,你能如我一样,深爱着我的家乡,如我也会深爱着你的家乡一样。
就这样,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