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6日
现在的我依然处于低落的状态,前两日没有写,是在思考同门晓丽给我的启示,隐约有所悟,但还不足以成文。今天先回答一下老师的问题。
因为不是所有读者都是同学,在这说明一下,我母校的赵老师是我导师的挚友,之前患有重度抑郁,痛苦异常,后来我患有抑郁症,同门中诸多高知思考成性,焦虑成习,多少有一些抑郁的倾向,故此导师大人对此比较关注。我自请做麻雀在同门群里连载复发后的一应感受,供同门参考,作为前车之鉴,略尽师姐之心。以下是老师在群中提的问题。
1、抑郁是什么,不是什么?
概念大家问度娘都有,我只谈一下我的看法。根据我自己对自己正常状态与抑郁状态的对比来看,抑郁是一种没有具体原因的无意义感,我处于这种状态时有两种倾向,一是极度敏感,二是极度冷漠。对失去、背叛、漠视等等都极度敏感,其实理智思考这些词汇都是扩大的,譬如说发了信息不回,打电话未接或者挂断,见面却没有点头,甚至自己坐着,都会从内心泛起一种痛彻心脾的被抛弃、被漠视和孤独的感觉。胸口憋闷,有时会哭泣到不能自已。所以我说陪伴未见得有用就是这点,因为谁都不会持续热情似火,笑容满面,充满怜惜,可一丝一毫的怠慢都会让抑郁期的人悲痛欲绝。关于冷漠恰恰与之相反,对关爱、善意极度冷漠,认为所有的关爱都是怜悯,善意都怀有目的,我个人甚至怨怼父母,憎恨他们带我来到这个痛苦的世界。总之满脑子的想法都是把自己推进一个悲情的境地。所以我说这种感觉是没有具体原因的,因为我会被任何一点小事带入谷底。
抑郁不是什么呢?不是简单的心情不好、不是简单的郁闷、不是简单的悲伤、不是简单的焦虑,在我看来,最大的区别是是否有原因,原因消除是否可以改善,而时间是否对这种低落有作用。
还有关于睡眠障碍的问题。很多人认为失眠是个很郁闷的事情,这个我承认。但心理疾病不仅仅抑郁症一种,所以在睡眠障碍上表现也是不同的,不排除有抑郁症患者整夜无法入睡的情况。抑郁症的睡眠障碍并不是大家常常认为的入睡困难,而是早醒,还不是简单的早醒,是凌晨两点半到三点钟醒,严重时再也无法入睡,好一点十几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可以入睡。据我所知,焦虑所导致的失眠更多是无法入睡。从中医角度来看,这个时间醒是很典型的肝郁气滞的症状。
厌食也是很明显的,那个时候真觉得吃得下睡得着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我这次复发到现在瘦了三四斤的样子,不是很明显,之前发病的时候一下瘦了十几斤,完全无法正常进食,喝粥是常规节目。
2、高峰期、低落期和稳定期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正处于低落期,之前的治疗中,我稳定过,在这里我只能说是回忆了。
高峰期除了我在记录(1)中的激烈反应以外,最明显的就是自杀倾向和时时想哭。我曾在高峰期查阅了200多种自杀方法,最后的结论是,这个是个技术活,而且电视剧都是靠不住的。抑郁症患者自杀成功率很高,是因为抑郁发作时并不影响逻辑和思考能力,所有的自杀方案和行为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谨慎推演的。譬如,我曾积攒了几十片安眠药,但并不是指望这个毙命,因为我知道至少要200片,我计划了如何关闭门窗、哪里是煤气开关、哪里是烟感、还要注意不能有火花,因为我不想搞爆炸,楼上还有小朋友……安眠药只是为了减轻不适。成功率一定很高,那天要不是家人突然来电话,再迟一分钟,我就写不出这些文字了。
低落期就是我现在了。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但情绪一直低水平运行,身体也是疲惫不堪,不至于不敢见人,但非常烦躁,不喜欢热闹和人多的环境,聒噪的人也是受不了的。怎么描述呢,就像在阴天、天色渐暗的墓地,还是荒山野岭的那种。周围的一切只要有声响就是让人不适的,没有什么色彩,偶尔几只孤鸦飞过,也许会让自己嘴角上扬一点,但并不入心。我会按部就班的例行公事,可以和朋友见面,可以工作,可以读书,可以做面膜,可以玩游戏……但没有一件事让我感觉发自内心的愉快和放松。睡眠略有好转,三点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短暂辗转可以睡,一晚上其他短暂醒来三四次的样子。食欲略有恢复,但消化系统还没有适应,恶心、胃痛、腹泻还是经常的。反应会比正常状态慢一些,但不是脑子不好用,而是对外界比较迟钝。自己会刻意给自己找些节目,但没有什么可以高兴起来,这个时候,我就是平静,持续零下的状态,不想说话,不想见人,不想动,什么都不想做……换句话说就是由完全绝望的状态变成了完全无趣的状态,不再想死,但也没有多想活。
稳定期呢,需要首先说明的是我本身就是一个较一般人冷情的人,无意义的社交与沟通在我这是没有的,从不取悦自己觉得没有意义的人。职场与生活分得很清楚,职场中我可以随意转换风格,但时间不能太长,我精力原本就没有其他人好,所以一般情况下,鸡血状态一天不会超过四个小时。生活中,应付饭局,可以做到风趣、幽默富有激情,但一样不能太久。我大多数舒服的状态是自己一个人或者和一个信任、彼此了解的朋友静静的呆着,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就各做各的事情,偶尔抬头,相视微笑。所以,我最好的状态也就是零度到零上一度,从未高过。但明显好转的是精力,明显比之前要好很多,我就是因为这个与医生确认过抑郁对人精力的影响。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我就没有精力非常好过,但之前治疗过程中,我突然发现我的精力好了很多,最明显的是我不再上午就困倦,必须午睡后下午才有精神。开会、看书都更能集中注意力,思维更敏捷、记忆里更好。还有一点是人开始变得柔和,我甚至开始惦念母亲,想念在家的日子,像我这样亲情淡薄的人,这是很少见的现象。开始懂得感激,看得到世界的光明与善意,感觉得到温暖与被爱,安心和坦然的面对朋友和家人。偶尔的不愉快可以自行缓解。但这种状态我没有持续很久,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好像都有点忘记了那种安宁是什么感觉。
3、什么有用,什么没有用?
很负责的说药物有用。对我来说。
陪伴,对的人,有用,其他人,负作用。
哭泣,一个人的时候,有用。如果有人可以激起你的愤怒,发火发出来,有用,我就是在发作最厉害的那一天跟兄弟吵了一架,气急了,所以这次复发反而比较快的进入了低落期,没有持续的高峰状态。
散心、读书没用。电影、电视剧,烧脑的有用,脑残的没用。
鼓励、支持没用,理性剖析有用,像晓丽的分析。告诉我你其实比我惨,没有用,至少对我没用,只有很烦,因为我不是那种看着别人好,自己会嫉妒,看着别人不好,自己会觉得庆幸的人。别人没有脚,我也不会觉得挤脚的鞋舒服。
运动到大汗淋漓,有用。不断补眠,没有用。
对我来说,最有用的是让我感觉安全和被在乎的人需要。我的姐妹说,琦琦你不能死,你还得看着我出嫁,老公欺负我,还得保护我;朋友说,你在那里,我就觉得很开心;家人说,长不大没关系,就当个小孩儿养着、哄着就好……但我没法忍受过重的被需要,譬如来自一样抑郁症老妈的“我完全就是为你活下去”之类的话,这种只会让我逃,我宁愿把自己的命还给她,也不想承受这种被迫的责任。这个之所以有用其实是比较直接的给我提供了活着的意义感和安全感。补充一句,同门群中老师没有安慰我,只是说这个系列的文字有什么价值,对我来说也是有用的,在此感谢,真心不必每篇都有来自美帝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