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飞翔的越高,我们在那些不能飞翔的眼中的形象越是渺小。
每当提起君子的时候,我总有一大堆话要说,也对其产生了无穷的想象,似乎所有赞美的词都拿来形容他都不为过。君子,在我的认识中,有着诗人般的不羁,但却不失内敛。人生如戏,他们对于人生已经看开了,以不同于常人的角度来看待人生,世界便是他们的舞台!
可我最近看了一篇文章让我对他们的印象大为改观。原来他们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好。
首先,君子应该多学习,必须学诗。这里有人会说,这并没有什么难的,我上我也行!但注意,这里说的诗不是我们平常朗朗上口的李白的“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杜甫的“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这些诗不过只是儒家眼里的三俗诗罢了。那么,所谓的君子们他们所要学的诗是什么呢?如果要找一个标准的话,可以找出这样一首诗:
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
秀干终成栋,精钢不做钩。
仓充鼠雀喜,草尽兔狐愁。
史册有遗训,毋贻来者羞。
这是包拯传世的唯一一首诗。剧朱熹讲,包拯在写这首诗的时候还只是布衣。
是的,就是怎么乏善可陈的一首诗,这才是被儒家所承认的古典诗,这才是君子们所要学以致用的诗。
在古代中国,并不存在所谓的“职业”,任何“专业性”都是不应该的,反而是半吊子才好。卫武公、尹吉甫,难道不都是半吊子诗人吗,这才有君子的样子,没失了君子的体统。君子们所要操心的只是修身、治国、平天下这些事情,不应该有任何专业。他们可以弹一手漂亮的钢琴,但不可以成为职业钢琴家;他们可以对工程技术有一套非凡的心得,但不可以成为职业建筑师;同理,他们虽然不妨“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但绝不可以成为一名职业诗人。孔子所谓的“君子不器”就是这个理。
不难想象,如果我们现代人去到那个年代,会是有多么多的白眼看我们,我们这些靠着专业吃饭的人还是有多么的“小人”。
其次,君子们不仅要学诗,还必须要学以致用。君子们不仅要把《诗经》,这本被孔子所编订的书给看完,还要背下来,必须朗朗上口。因为诗有很重要的政治作用,是一种外交语言。在《左传》记录了一场外交事件。原文如下:
冬,公如晋,朝,且寻盟。卫侯会公于沓,请平于晋。公还,郑伯会公于棐,亦请平于晋。公皆成之。郑伯与公宴于棐。子家赋《鸿雁》。季文子曰:“寡君未免于此。”文子赋《四月》。子家赋《载驰》之四章。文子赋《采薇》之四章。郑伯拜。公答拜。
意思很简单,可以翻译为一年的冬天,鲁文公去晋国朝见。晋国是当时的强国,小国、弱国必须和它搞好关系才行。鲁文公一路西行,在经过卫国的时候,卫国国君卫成公请鲁文公帮忙,请他顺便代为调解一下卫国和晋国的关系。鲁文公到晋国搞完了外交,在回国的路上,郑国国君郑穆公也来拜托鲁文公,请他代为调解郑国和晋国的关系。那么,郑国是怎样发出请求的,鲁国又是怎样回答的呢?如果把《左传》原文直接翻译成白话,内容就是:在那次国宴上,郑国大夫子家赋《鸿雁》一诗的首章,鲁国大夫季文子答道:“我们的国君也不免于此啊”,随后赋了《四月》一诗的首章。子家又赋《载驰》一诗的第四章,季文子赋了《采薇》的第四章作为回答。郑穆公拜谢,鲁文公答拜还礼。
双方就这样背了《诗经》的几句诗,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谈成了,这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查查这段历史)。但如果引用的诗不恰当的话,很有可能被人所厌恶,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记载了一则国宴赋诗的故事:
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赵孟曰:“床笫之言不逾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四章,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大叔赋《野有蔓草》,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宾荣,其能久乎?幸而后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谓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谓矣。”文子曰:“其余皆数世之主也。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乐而不荒。乐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后亡,不亦可乎?”
郑简公在垂陇这个地方设宴招待赵孟。赵孟是晋国执政大臣,而晋国又是诸侯盟主,是郑国不敢不依附的强国。所以郑简公对赵孟的招待规格很高,非但自己以一国之君的身份亲自接待,郑国最重要的七大贵族也一同作陪。赵孟感到相当荣幸,于是请求七大贵族各自赋诗,也好使自己可以借诗歌“以观七子之志”。
而伯有赋的诗很有意思,赋《鹑之奔奔》:
鹑之奔奔,鹊之彊彊。
人之无良,我以为兄。
鹊之彊彊,鹑之奔奔。
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这是一首讽刺诗,大意是说:“鹌鹑追逐偶配,喜鹊飞随成对。那人品行不良,却当国君兄长。喜鹊飞随成对,鹌鹑追逐偶配。那人品行不良,却能把国君当。”
伯有的言外之意就是说郑国国君私生活淫乱,凭什么当我的国君?在宴会结束后,赵孟与本国大夫叔向交谈,提到伯有的时候,赵孟对叔向说:“伯有逃不掉被杀的命运。”
果然不出赵孟所料。据《左传·襄公三十年》记载:当时的郑国,伯有与子皙争权夺利,互不相让。伯有嗜酒,专门修建了一处地下室以供长夜之饮,连天亮了也不知道,完全不把国事放在心上,他那骄奢淫逸、目中无人的行事作风也在郑国群臣心里激起了越来越多的不满。子皙终于忍无可忍,带着家族甲士攻打伯有,烧了伯有的房子。伯有先是逃到许国,随即带人潜入郑国都城,最后战斗失利,被杀死在卖羊的街市上。伯有死后,春秋历史上的著名贤臣子产主持郑国的国政,郑国总算乱后有治,过上了一段太平安定的日子。
所以说,在古代要当一个君子,不仅要“不器”,学会引经据典,有丰富的知识储备,还要处处留心,这考验的就是对于人心的把控,要当一个君子,还真的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