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部-队工作惯例,每年的1月中旬至3月底,是军官转业复员办理手续的日子。1月份,总部将当年的复转计划(主要是人数)下达到基层,各单位接收到计划后,根据自身情况,确定转业复员名单,逐级上报,至三月底(20号左右),总部将复核过的复转名单,返回各单位,然后是通知复转干部本人回来,审查档案,补齐缺失的资料,至3月31日最终上报。
3月20日,在南京同学处的我,接到单位电话,要回去补档案。立马坐50分钟高铁回去,发现我的档案里,缺少三个很重要的表:《军-人身份证号码登记表》,需要回原籍(成都)的派出所盖章;户口注销证明,需要回本科的学校派出所盖章;研究生的全套学籍资料,需要回南京找学校盖章。
3月21日,在机关打印各种证明和表格,寄回成都,让表弟去原籍派出所帮我盖章,然后再寄回;
3月22日,联系沈阳的同学,将户口注销证明的相关资料寄过去,让他帮我整好再寄回;
3月23日,去南京找以前的辅导员和学位办,开具学籍证明,再拿回单位;
从3月24日至3月27日,在机关填写各种卡片,最重要的是安置方式和安置地的选择。安置方式有转业,自主择业和复员三种。转业即国家安排相应级别的公务员,我是正营对应正科级待遇(几乎没有实职);自主择业即服役年限达到20年(从19岁上学开始算),在38-40岁左右,提前退休,享受每月8000左右的退役金和公务员医保,自谋职业;复员即一次性拿一笔很少的遣散费,然后自谋职业,国家不再管;为了在30出头就能离开部队,回到市场经济的大潮中闯荡,我选择了复员,若是想转业,则必须按年龄排队,今年单位才走到80年3月31日之前出生的,想要轮到我,最少也得7年之后,就算遇到军-改,少说也得再等4、5年,等不起了。
在军官退役制度上,我国还没有实现法制化,上面规定一个毕业后最低服役8年的标准,各单位根据自身情况决定所属人员的去留。总的来说,越是在市区的单位,越是轻松的单位,超编越多,越好走,有时即使达不到最低服役年限,也可以正常转业;而越是驻地偏远,管理严格,任务重的单位,越少有人去,常年缺编,只要分下去,基本没有20年别想退伍,同学在西藏说他们单位的老同志,即使已经达到了20年自主择业的最高年限,也还有十多个人排队走,像我们这样刚好达标的“年轻人”,简直想都不要想。
3月28日一大早,机关干事将我们填写好的卡片送到上海总部,逐字逐句和档案里的信息对比,确定无误后,3月30日,将打印好的表格和卡片带回,然后逐人确认信息,签字按手印。中午,所有人到培训中心,做了离队前保密教育,下午就可以离队了。至30日晚上,家在部队驻地的战友都陆续回了家,我因为所缺材料还在路上,就一直住在中队,没有离队。
4月1日,从家乡和沈阳的材料都陆续快递寄达,我将其转寄至上海总部。
4月2日,去98医院做离队前的最后一次全身体检,回来后一个人在学习室,整理资料。中队其他人员都去飞行了,晚上八点,飞机起飞的声音响彻天空,我突然泪流满面,乃至嚎啕大哭,想着马上就要离开呆了九年的中队,离开24小时朝夕相处的战友,离开像孩子一样熟悉的战机,如果我还是机械师,现在起飞的飞机中,肯定有一架是我带领机组干的;还想着14年上学回来,和兄弟们坐八天八夜的军列,去南疆和田驻训半年,16年去银川机场对抗空战演习一个月,没休息一天,回来时,衣服脏得像叫花子,这一切都历历在目,好似昨日,然而必将随着时光而远去。
4月3日,整理东西,打包,整整七个麻袋的东西,这是这些年军旅的全部家当。下午17点去邮局往家寄,期间,好哥们大庆打电话来问我啥时候走,我说在邮局寄东西,完了就走,本在值班的他,骑车过来送我,可刚说两句话,我就泣不成声,不敢看他,眼泪模糊了双眼,大庆不停给我递纸,完了他骑车送我至中队,我看到他哭红的双眼。
本来计划18点30分坐高铁去南京的,结果刚要走,队长飞行回来,说分队要为我送行。于是破天荒的,在20点点名完后,在大家都吃过晚饭的情况下,分队一行10个人,去军需饭店整了满满一桌,还给我买了一个20号飞机的模型,期间,我数次哽咽,最不舍这战友间纯洁的友谊。晚上,大庆从值班室换出来,得知我没走,我们在学习室聊到凌晨一点半,关于股票投资、关于婚姻、关于未来的职业方向,大庆说,我走之后,也许再也找不到能这样畅聊的人,我们相约友谊长存。
4月4日,是我离开部队的日子,今天单位的工作计划是6点起床,6点30开饭,7点到外场维护日,我和大家一起起床、洗漱,趁着开饭的间隙,背着背包,拉着行李箱,快速离开中队,因为我知道,再晚半小时,等大家回来之后,肯定会再次泪崩。
出了部队大门,转身对着营区行最后一个军礼,因为我知道,从上国防生开始,军人的属性已经融入血液,这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管走到哪里,这里都将是我牵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