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4日,进入新单位工作。
这份距离我离开上一份工作还不满20天。
急急忙忙,全情投入,仿佛一场写在灿烂的夏日的情书,在秋天没能结出果实,冬天来临,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是因为新工作带来的钱不够?源于自己对物质的渴求?或者是我的精神荒芜成一片沙丘?
不安,焦躁,烦闷,痛苦。懈怠,畏难,心悸,病入膏肓,绝望、失望。
周而复始。
如此往复。
于是接受了另外一个单位的邀请,在2018年的春天入职。
也许,我应该避开秋冬找工作、入职。
因为冬天,不易。
所有的症结,在2006年的冬天。
那个在夏天失去最亲的外婆,由此被迫寄宿亲戚家,被传染上急性肠炎脱水到病危,不想说话,无人关护的女孩儿。
来年夏天即将参加高考的她,正经历着青春生命里最难熬的严冬,走向死亡,却活到现在,心里的火光、信任和希望终于消灭在那个时候。
一个人。
寄宿亲戚家。抠门,看似热心实则计算着每一次“真心付出”的对价,收留我不是因为亲缘,而是每月几百的生活费。
他们家到大路上,有一条黑暗冗长、黏腻腻的巷道,很长都没有一颗灯。
每早每晚走过这里,惶惶不安,实在很伤。
父母为了谋生,恳请“亲戚”引路到成都,住在逼仄的出租屋里,努力地挤出一点点薪酬,努力地耍着小心机扣着些蝇头小利,凑成了我每月的生活费和他们微薄的开支。
“都是为了你,所以你好好念书报答,未来找个好工作赚很多钱,来回报爸爸妈妈呀。”当初一听到这话,泪水就不停流。当时很自责。
现在一听到这话,浑身都觉得不舒服,我是一个不被高净值客户看好的投资标的,投资数年,本末皆收不回。
当初学习、青春期、未来等的压力像海藻,缠绕在心上,一点点,一丝丝。没人可以求助,心中的疑惑、苦闷、怀疑、难过无限放大。
直到,亲戚家的男主人得病了,次日,我也得了类似的病——急性肠炎。
导向死亡的病毒在那昏黄省电的空间里急速蔓延。
曾有那么一刻想,就这样去了,也挺好, 不再为所谓的责任忧桑,不再因为自己能读书而惶恐,不再因为不敢有梦想不敢喜欢的那个人而失落了。
17岁,徘徊在死亡和被抛弃的深冬里,深冬的死亡里。
直到现在都没从那一刻的绝望冰冷的寒冷里醒来。
一上午的政治课上完,我只记得开头、不停跑厕所最后在课间索性常驻厕所的难熬,每一次起身都带着惊恐。课程的过程和结尾虚影幢幢,什么都不记得了。老师看我不对劲,问我要不要休息?
我忍住泪水,强装镇定地调侃,老大,我拉肚子要虚脱了,掐指一算需要进个医院,劳您帮我跟周班请个假。
假模假式地背上政治书,仰天大笑出门去。
直到走下楼梯,直到走到大铁门处,泪水夺眶。
“以后都要靠你自己一个人了啊,如果能活着的话。”
因为肠炎,不敢睡,害怕睡过去,屎尿屁糊满全身,大小便失禁与不失禁的争夺战,让我在白色病床上偷偷流泪。
凌晨四点浅眠醒来,R阿姨趴在床头小憩,她是听说我病得很严重后,特地从其他区县赶回来的,带我就医,带我输液,给我备水。点滴打完,搀我回她家。
那个时候她家的妹妹也刚进入繁重的初三。
好像到了哪里,我都是多余的、累赘的那一个。
“姐,你身体太差了,一定是你亲戚虐待你,是不?”妹妹插科打诨,估计是看我太凄惨。
啼笑皆非。
阿姨瞪眼,生怕妹妹的话戳伤了已在病重的我。
迅速为妹妹解决了早饭,轰她快上学。
“读书有什么用?读出来还不是要像你一样辛苦咯。”妹妹咬着小面包,拎着豆浆,懒散地瞥了她妈一眼,冲我笑了笑,仰头离开。
“读书有什么用啊?”喝了一口豆浆,不敢再多喝,从外界摄入的任何一点物质仿佛都是我肠胃的负担。
父母没有回来,即便老妈说她在成都哭成泪人。
阿姨说,你爸妈很不容易,不要让他们来回跑了,省下的车费他们也能吃顿好的,我能照顾好你的。
“阿姨,可你不是我的爸爸妈妈啊。”
我是感激的。
可也同样种下了“只靠自己”的坚强和绝望。
仿佛从那之后,种下了对父母的不理解、不支持,觉醒了莫名的叛逆和反抗。也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依靠(也不相信)任何人,因为真的不能依靠(不能相信),只有自己最可信。
虽然现在看来,我也不那么可信。因为有时很怂,有时很盲从。
从那之后,害怕冬天,焦躁、绝望仿佛出现。
从那后,对钱,对物质,特别渴望,很喜欢囤东西,很喜欢囤经历,囤学历,囤经验……囤那些在我身边、而又很自信的人,让他们成为柴火,助燃我的信心,驱散冬天的寒冷,但偶尔起作用。
从那后,茫茫人世间,我只有自己,有时候,因为自己和自己闹脾气,连自己都想放弃或闹失踪。
该怎么对症下药?
谢谢你,让我那么早就知道“死亡容易,很轻易,但活着很难,也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