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01
“好好好,妈,我还有事,先挂了哈。”竹韵挂了电话,平复了一下情绪,转身走到镜子前,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又拿起口红在唇上抹了一下,紧接着抿了抿双唇,尔后对着镜子微笑了一下,算是给自己一个激励暗示。
刚才妈妈打来电话,催问找男朋友的问题,还说如果年底再不找的话,就只有两个选项,一是她要上这儿来陪她(找),再一个就是让她离开这个地方回老家去。
她坚信以女儿的条件,到老家什么样的男孩肯定随便挑。
竹韵自然是不服气,娘儿俩一番唇枪舌剑的争论,谁也没有说服谁,但即便是隔着电话,她还是感到了妈妈的急躁与火气。
十几天以前,竹韵从其供职的公司辞了职。那家公司薪资也算不错,但老板常常小题大做而且态度傲慢生硬,让她甚是郁闷窒息,所以毅然选择了离开。
今天,她要去一家广告公司面试。由于当前整体经济压力的影响,这个行业内的竞争更趋激烈。几天来接连的求职失利,竟让她对自己原本很强的业务自信心产生了些许怀疑,甚至暗问自己当初辞职是不是有点草率。
可是回到自己家乡,回到那个偏远县城,她一个学设计的能有什么发挥空间?
所以,她必须坚持下去。
02
竹韵来到指定地点,发现来应聘的人还真不少,而且其中男生居多。她心里稍有些发紧,她将要求职的这家公司,提供的只有一个设计师岗位。
这家公司效率还真是挺高的,当日上午,就定出了胜出之人。
不出所料,胜出的是那个看上去就很精干的男子。
竹韵尽管预料到了结果,但还是有些失落。正当她转过身想要离开时,她听到一个似乎有些耳熟的男声喊她的名字。
她转过身,发现请她留步的原来就是刚刚主持招聘的公司老板。
经过交流,她才得知,对方很欣赏她的业务能力与特有气质,只是很遗憾眼下公司能供的设计师岗位只有一个。
竹韵正摸不着头脑,随即对方话锋一转,说咱这家公司在业内的名气和影响力你肯定是知道的,现在的前台不久后要升职到总公司去,你是否考虑下这个岗位?
如果有兴趣,我现在就向总部打报告,最快明天就可以过来签合同。
出现这种情况,完全超出了竹韵的预料。
她礼貌地向老板表达了谢意,说虽然机会难得,但还请容她好好想想,最迟天黑之前会告诉老板自己所做出的决定。
03
在公园的长椅上思考了几个小时后,她作出了自己的决定。
竹韵顺利地签了合同。
入职后没过几天,老板让她通知大家,当晚有一个庆祝晚宴。原来是一个多月以前公司的一个设计大单已顺利完工了,今晚请客的就是与本公司存在良好合作关系的施工队老板。
赴宴前,竹韵给妈妈发了个今晚有事的消息,为了保险还把手机调成了振动模式。天晓得要是妈妈又忍不住把催她找男朋友的电话打过来,自己在众人的注目下会有多尴尬!
自己也不过才二十七岁而已,妈妈咋就会急成那个样子,当真是有些不可理喻。
做工程施工的老板姓厉,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容貌、气度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竹韵的直观感受里却有了些许松弛与亲切,这倒是以前面对其他年轻异性时从未产生过的感觉。
就因为这份感觉,席间竹韵假装不经意地悄悄向对方瞥了几次,而当其中的一次,恰巧他也正好向她望过来,当他们的目光相交织时,她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他们竟然都在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似是早就相识的吃惊与慌乱,因为此前他们之间完全没有过任何交集。
当从同事的口中得知这个年轻人的全名时,竹韵心中竟犹如一道电流通过,惊得她几乎要把刚刚拿起来的筷子失手松脱。
她小时候画过一幅画:一个背身的女子,站在竹林间的小径上,而远处则是含黛的山峦。她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画这样的场景,而且自画了这幅画之后,这个场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
她对此感到疑惑,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暗示。
这个男人的名字竟然叫做厉远峰,和她的名字合在一起,不正是那幅画“远山竹韵人独立”的意境吗!
莫非真的是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吗?竹韵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地跳得厉害……
04
缘分这个东西真的是难以捉摸,有时候可能遍寻而难遇,有时候却又可能只是偶然间的一瞥,就可以将两颗心紧紧地绑缚在一起。
竹韵和厉远峰相恋了。
竹韵虽然没有和其他男孩子有过太深的交往,但朋友还是处过几个的。而厉远峰却还是个恋爱“小白”。
有一次竹韵打趣说,没有当妈的在耳朵边催婚真的是件幸福的事,厉远峰听了嘴角轻抽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就问他怎么了,厉远峰脸上又恢复了宠溺的表情对她说,我的幸福和幸运是第一次交女友就遇到了你,我会一直呵护你!
竹韵听了很受感动,但她仍隐约间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可为了不破坏气氛,就没有再深究。
竹韵妈妈,起初是坚决反对的。在她看来,对方只不过是拆迁户出身的小包工头,论学历、长相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以女儿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可是奈何竹韵却是铁了心,于是只好松口说等找机会让他们见见再说。
05
老两口真见了厉远峰,态度却改变了,他们觉得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可是当母亲在和竹韵闲聊间得知,已经和厉远峰谈了半年恋爱,女儿竟然还没有与厉母正式见过一面时,竹韵发现妈妈的脸上顿时有了些疑惑与不快。
厉远峰的父亲,在他还只有八岁多的时候就不在了。虽然后来他母亲又嫁了人,还给他生了个异父同母的弟弟。但她和厉远峰相处这么久了,厉母从未让他向竹韵转达过想见见准儿媳的意愿,这确实有点儿不合常理。
其实,竹韵倒是见过厉母一面,只不过那次见面不仅有些令人意外,面子上也不太好看。
那天,竹韵刚好休假,厉远峰忙完了自己的事儿,就开车过来说要带她去外面转转。
俩人正在车里有说有笑的时候,厉远峰突然接了个电话,让他赶紧去街道一趟。竹韵也没什么事,就跟着一块儿去了。
到了街道,才知道原来是厉远峰的母亲昨晚因为跳广场舞导致扰民,与前来干涉的一位老人起了争执,她竟然把对方给推倒了,老人的孩子赶来要报警,恰好被一位街道干部碰到,赶忙上前劝解:都是邻里邻居的老街坊了,干吗弄得那么生分呀……
街道干部劝了半天,约定明天双方再在街道进行调解,才将众人劝散。可是没想到,第二天到了调解现场,厉母的态度却极其强硬跋扈,眼看局面有升级的趋势,负责调解的街道干部才不得已给厉远峰打了电话。
厉远峰给对方道了歉,答应了赔付医疗检查费和部分营养费,又答应一定会劝说母亲,以后跳广场舞把音量调低一些,这场纷争才算作罢。
竹韵看到厉母打扮得在同龄人中还是挺时尚的,长得也还周正,只是眉宇间隐隐地有些霸道冷漠之气。竹韵这才明白当初她说出于礼貌也该去看望下厉母时,厉远峰借故推脱的用心。
竹韵妈妈悄悄把她拉到一边儿,告诫女儿说若是有个强势不讲理的婆婆,日子可能会很不好过,让她再好好想想。
对于妈妈的担心,竹韵回复说,远峰是很独立很有主见的,他妈妈不缺钱身体也挺好,虽然有些冷漠,倒不是比找个“妈宝男”的婆婆强得多嘛;厉峰说了,该尽的孝我们尽,平时各过各的。您呀,就把心放肚里,和我爸在这儿好好玩几天吧。
06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他们相处已经一年多了,其间甚是充实愉快。
考虑到年龄,竹韵和厉远峰计划着年内就把婚事办了。
这天,竹韵刚下班从公司出来,就看见厉远峰已等在门口。他们事先已约好,今天去看房子。
厉家共有三套房产。厉母、厉远峰以及厉远峰的弟弟各有一套。厉远峰名下的那套房,因其很少回去住,厉母说闲着可惜了,就自作主张租出去了,至于房租,厉母说替他存着,将来结婚用。所以外租的这些年,厉远峰一分钱房租也没见过。
厉远峰原本打算把这套房子卖掉,再买套新的。竹韵说没必要,不是租期快到了吗,咱收回来收拾一下,不就挺好的嘛。
厉远峰有些过意不去,说那你先看看房型、布局、周边环境什么的,要是都还满意就依你,这样总行了吧。竹韵用手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在车内有说有笑,开了一阵儿,厉远峰告诉竹韵,到前面路口转个弯,再开十来分钟就能到了。不过那条路居民点比较多,路也比这条路窄不少。竹韵说那你就专心开车,咱先不聊了,省得你分神。
刚转过弯,开了没有两分钟,斜刺里有个人影朝着汽车就冲了过来。
当时的车速并不快,厉远蜂还及时踩了刹车,但那个人在车辆没有碰到他的情况下还是顺势躺在了车轮旁。
“嗨,还真遇到碰瓷的了!行车记录仪昨天还坏了,我还没顾上找人修呢。”
“行车记录仪不是一直挺好的吗?咋会这么巧?”竹韵疑惑地问。“咳,大不了破点财,这些不要脸的不就是图这个嘛。”厉远峰说。
很快车子就被围住了,就在厉远峰与竹韵正设法说服那个躺在车轮一侧的老年男子起来时,人群中忽然一乱,冲上来三四个年轻人,这些人有冲着老头叫爹的也有喊叔的,其中一个面目凶恶的人一把揪住了厉远峰的衣领,边骂边挥拳打向厉远峰。
厉远峰并没有还手,而是一边尽量躲闪一边解释,但那个人根本不听。
一旁的竹韵急忙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可电话号码还没拨完,一个年轻的女人冲过来一掌打飞了竹韵的手机,这还不算完,那个人竟还骂骂咧咧地过来撕扯竹韵。
眼见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欺负,厉远峰哪还忍得了,反手就和抓住他的那个男子打了起来……
07
一行人被带到了派出所。
至于老人是不是“碰瓷”,由于事发路段没有监控,厉远峰车上的行车记录仪也坏了,一方面要对“被撞”者做伤情鉴定,另一方面还要对事件继续调查取证。
可厉远峰情急之下被逼还手却被定性为″互殴″。
任凭厉远峰和竹韵怎么解释,负责处理的人员只强调两个事实,其一是双方参与动手的都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其二是双方身体受伤害程度差不多。
负责处理此事的人,还提醒说接受调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若达不成和解,面临的可能就是行政处罚。
厉远峰和竹韵本来咽不下这口气,但厉远峰刚接了一个工程,实在是在时间上耗不起。只好接受工作人员的建议。
对方却不肯善罢甘休,在相关工作人员的努力斡旋之下,才最终完成了这个程序。
从派出所出来,已是深夜,两人再也没有去看房的心思,凑合着吃了两口夜宵,就返回了住所。
08
因为新接了工程,厉远峰很忙,可没想到那个“被撞”的老人竟在家属陪同下找到公司来了。
他们不吵也不闹,只是说“被撞”者浑身疼。厉远峰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报警也没什么用,虽说相关方面已经做出了这个所谓“被撞”的人并没有外力损伤的鉴定。
厉远峰问对方到底要多少钱,对方却说不要钱,只要“被撞”者的健康。
厉远峰使出浑身解数,刚把这件事摆平。工地上却又闹出了纠纷。
原来,甲方的质检员发现厉远峰他们所使用的一种建材,品牌虽然确实是施工方案中所注明的品牌,但查不到出厂批号,明显是假冒品。对方指责他们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先把工地施工给叫停了。
以次充好,这是厉远峰所绝不允许的,以前也从没出现过。厉远峰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简单。可是等他心急火燎地赶到工地,气还没喘匀呢,公司的一个副手打来电话,说是一个联合检查组到了公司,而且还查出了几项问题……
09
一连串的问题,让厉远峰有些焦头烂额。
望着明显憔悴了的爱人,竹韵把双手搭在厉远峰的肩上安慰道:“远峰,你先别急,这一连串的事,搁谁身上肯定都是压力山大,可是急也解决不了问题。远峰,我觉得这些事应该不是巧合,有没有被布局的可能?有的话这个人最有可能是谁?”
“我也想到了,肯定是被针对了!至于这个人是谁,就不好说了。这些年,我一直秉承着以诚信和质量为基准的原则经营,没坑过谁害过谁,可是商业圈里竞争激烈,我虽然守法守序经营,但仍然会触碰到有些人的利益,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眼红、处心积虑下黑手,这证据还真不好找。公司里查出的那几个问题,其实都是可大可小、可有可无的,但要是和工地上以次充好的问题结合起来就麻烦了,虽然我以往的工程质量和公司运营都经得起考验,最终会证明清白,可眼下最糟的可能是让我停业整顿,那样我方违约罚款,加上前期的投入,资金的缺口就会很大。你也知道不少项目的尾款公司现在还没有拿到。现在看,那次碰瓷事件,纯粹就是来搞我的心态的。好了,不说了,我出去活动活动,放心吧,会没事的哈。”
“那我跟你一起去,我干不了别的,给你开车也行。”
10
一个月后,厉远峰的公司恢复了运营。可是资金出现了很大的缺口。
厉远峰想要把他名下的那套房子卖掉,竹韵要跟着一起去。“你别去了,那可能会让我妈误会。你还是安心去上班吧。”
晚上,在自己的住所,竹韵看到了情绪极其低落的厉远峰,忙关切地问怎么回事。沉默了一会儿,厉远峰才用充斥着伤感的声音说:“哪有这样做妈的,她竟然不跟我商量,就私自把我的房子给抵押了,说是给我弟弟还赌债了……”
厉远峰说不下去,失声痛哭起来。竹韵把他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任由这个男人在怀里哭泣。
待到厉远峰止住了哭声,竹韵柔声地说:“峰,我妈已经想通了,今天下午她已经把我的嫁妆钱和他们老两口的养老钱转到我账上了,有六十多万呢,我再想办法找人借点,这个关口不就挺过去了嘛,没啥大不了的哈。你吃饭了没有?”
厉远峰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地把竹韵搂进怀里。
11
有了竹韵这个高参,厉远峰的公司很快就恢复了生气,而且较以前又有了不少的提升。
竹韵本想辞职来和厉远峰一起经营公司,却被厉远峰制止了。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况且他深知他心爱的女人心仪的事业是设计,他准备将来让竹韵开一个自己的设计公司。
一切都已步入正轨,婚事就又提上了日程。
两人商定先去拍婚纱照。
可是在拍摄现场,厉远峰忽然晕倒了……
医院检查的结果,如同晴天霹雳般把竹韵惊得目瞪口呆:白血病,而且是最凶险的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竹韵请了假,全身心投入对厉远峰的照料,但病魔很快就将这个男人摧残到连续说话都极其吃力的地步了……
12
竹韵从病房里出来,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又给厉母打了个电话,希望她能在儿子临终前来看看,可没想到对方还是以看到儿子的样子自己会伤心为由拒绝了!
竹韵平复了下情绪,返回病房。此时的厉远峰已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也许是生命将尽时的回光返照,也许是他要拼尽最后的力气跟最心爱的人做最后的道别,他苍白枯瘦的脸上竟有了些许的血色。看到竹韵在病床前坐下,他竟然微微抬了抬手,竹韵忙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厉远峰原本温暖而有力的手,此刻已虚弱无力而几近失温。
厉远峰把目光从竹韵的脸上转向站在一侧的中年女护工,用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轻微点了下头。
一个多月的日夜相处与长久陪护工作的职业敏感,让她立即明白了厉远峰的意思。她转身走向储物柜。
自厉远峰倒下之后,因为厉家不肯出人陪床,竹韵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就雇了个男护工。
厉远峰的病情恶化得很快,竹韵想让他在最后的时光里尽量地能舒适些,就想再雇个心细的女护工。当得知这个男护工的妻子也在这家医院做护工时,毫不犹豫地就把她也请了过来。
这真是一对很善良的夫妻,竹韵心里对他们充满了感激。而他们的悉心呵护也赢得了厉远峰的信任。
女护工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走到床前。厉远峰已经没有力气抬手,用眼神示意护工将信封交给竹韵。
竹韵迟疑地接过信封。
厉远峰看到信封已到了竹韵手上,眼睛亮了一下,但嘴角上的笑容尚未展开,就昏迷了过去……
13
厉远峰走了。
竹韵发现从处理厉远峰的后事开始,厉家的人好像一下子热情起来,但同时还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们对她的排挤。
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并不在意他们的态度,一切,只是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能够更好地与这个世界告别。
后事办完了,厉母带着厉家的人开始找上门。
他们不为别的,只为厉远峰生前的那些财产。当他们发现厉远峰所有的财富他们都无法染指时,便把矛头对准了竹韵。
无论他们怎么吵闹,怎样软硬兼施,竹韵都不为所动,她只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厉家人见自己的目的始终无法达成,开始利用媒体的力量带节奏,千方百计地给竹韵制造压力。
在很多人眼中,竹韵已是一个外表知性柔美而内心冷酷狠毒的心机女。
一天,当地一家媒体的人员找到竹韵。
竹韵知道这家媒体有一档调解类栏目,收视率还挺高的,就欣然接受了他们的邀请。
14
调解的主诉方是厉母。面对媒体请来的诸多的嘉宾与专家,厉母声情并茂地把自己描述成一位视儿子为生命的贤淑母亲,竹韵则被描述成一个阴谋骗取财产的狐狸精。
竹韵既不分辩,也不反驳,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厉母的话告一段落。有一位自称情感专家的嘉宾直接开始向竹韵提问。
“这位大姐说她大儿子的财产都给了你,这是事实吗?”
“是的,是事实。”竹韵答道。
“请问,你和这位大姐的大儿子是情侣还是夫妻?”
“情侣,还没有领证。”竹韵说。
“那么这位女士,不管是从法律层面,还是社会传统以及情感方面讲,你都无权独自占有这些财产,即便是你的恋人确实有这样的意愿。这位大姐作为你恋人的母亲,于情于理都享有至少一部分的遗产。另一方面,从严格的意义上讲,你和这位大姐的儿子,并不是法律层面上的夫妻,如果没有非常特殊的情况,实际上你并不具备遗产继承权,这些你明白吗?”另一位嘉宾忍不住插言道。
嘉宾们的口气表明,在起初的表面谦逊之后,他们已经开始把自己放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这是我爱人的遗愿,并不是我想占有这些财产。”竹韵说。
“你爱人怎么会有这样的遗愿呢?您能说一说吗?”另一位嘉宾的语气开始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当然可以。”于是竹韵开始陈述。
15
“别听这个狐狸精的,她满嘴谎话,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样的,我们母子关系一向很好的,都是这个狐狸精从中挑拨,我们母子关系才恶化的。她就是个狐狸精,我儿子本来身体好好的,是硬生生被这个狐狸精给剋死的,我的苦命的儿子啊……”厉母忽然声嘶力竭地打断了竹韵的话。
“你以为声音大,就能代表你说的是真的吗?在我的眼里,你根本不配做母亲,更不配拥有远峰这样优秀而孝顺的儿子,他直到去世前,其实都是盼着你能去看他一眼的,虽然他不说,可是我是知道的,可是就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满足他,试问,这是一个当母亲该做的吗?”竹韵等厉母说完了,情绪略有些激动地回怼道。
“你胡说,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是你从中恶意挑拨,我儿子不肯见我,我才没去看他的。我那苦命的儿啊,是这个狐狸精捣鬼,咱娘儿俩才没见上最后一面啊……”
面对厉母的哭闹,竹韵充满鄙夷地“嘁”了一声,嘉宾们一起把目光注视向了她。
“行了,收起你这套吧,别逼得我爆你更多的料,到时候难堪别怨我没提醒你。”竹韵说。
“有种你说呀,我就不信你个狐狸精的话还能把这些嘉宾老师给骗了。”
“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本来还要给你留点面子的,现在看真是没有必要了。”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竹韵讲出更多的事情。
16
“你根本就没有爱过远峰,请问,当初远峰学习那么好,为什么读完高中就出来工作了?别说什么你家经济困难,是远峰主动出来挣钱养家之类的话。你们家作为拆迁户,那时虽住在过渡房里,但拆迁安置费却是不少的。是你看远峰不顺眼,不想让他再读书,远峰在家里也感到特别压抑,这才中断学业的。”
“你胡说!”厉母厉声打断了竹韵的话。
“我胡说?诸位老师请看,这是我打印出来的我和远峰以前的聊天记录。他们母子的真实关系就在这里面,嘉宾老师们可以看一看,也可以请主持人读一读。”竹韵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纸。
嘉宾们看完后有些面面相觑。
16
原来,早些年,那时候厉远峰还小。他的父亲是个大车司机,为人勤劳能干又顾家,而厉母不仅好吃懒做痴迷于打麻将,而且还和一个男牌友好上了,不巧,有一次被提前从学校回来的厉远峰撞了个正着。远峰原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可厉母他们在随后的日子却丝毫不见收敛,厉远峰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
厉父和厉母大吵一架后就出了门,不久就传来了厉父因车祸去世的消息。
对于丈夫的去世,厉母非但不反思自己的不检点,反而把众人对她的谩骂与嘲讽归罪到了厉远锋的头上,时时处处都瞅着大儿子不顺眼,还骂儿子就是丧门星。
“厉妈妈,能不能让主持人读一读这纸上的内容?”一位嘉宾打破了场上的沉默。
“读呗,反正假的真不了。”厉母虽有些心虚,却兀自嘴硬道。
……
“这是骗人的,这是这个狐狸精编出来骗人的!”不待主持人念完,厉母早已跳了起来。
待厉母发作完,一位嘉宾清了清嗓子,把身体转向竹韵的方向说:“这位女士,就算是你爱人的妈妈有不对的地方,但从法律上讲,他的母亲仍有遗产继承权,我们也理解你的付出和感受,你愿意接受我们对此事做出调解吗?”
“不愿意!”竹韵语气平和但异常坚定地说。
“因为我所做的,是他的遗愿,作为他最爱的人,我有责任和义务遵从他的遗愿。各位老师,我理解你们的善意,但我不能让我最心爱的人的遗愿落空。我并非不懂法律和不尊重社会规则的人,这是远峰趁我不在时,让护工帮忙请了公证人员所做的遗嘱。各位老师可以看一看这份遗嘱的真伪。”说着,竹韵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一张纸。
正当主持人接近竹韵想要拿过那张纸时,冷不防厉母猛地蹿过来,一把抢了过去,随即疯狂地把那张纸撕成了碎片。
17
厉母的这一招,着实令人吃惊。
只有竹韵仍然安然地坐在那里。
主持人很有些尴尬,因为那张被撕得粉碎的遗嘱是从他手上被抢走的。
“早就料到你会来这一套,你所撕的不过是个复印件而已。”竹韵顿了顿,复又取出一张纸,对主持人说麻烦他把遗嘱拿过去让嘉宾和专家们看看。
此时的厉母早已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看到专家们频频点头,认可了这份遗嘱的真实性。竹韵不待他们开口,因为他们开口肯定仍是要劝自己分一部分财产给厉家人。
“各位,偿还了所有债务,当然也包括我父母所掏出的那部分钱,我爱人留给我的遗产还剩九十二点八万元。我之前从这份遗嘱所列财产中支出的每一笔款项,都是有据可查的。剩下这那些钱,我已经捐献了,这是我的捐献证明。”竹韵说着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一张纸。
摄像师急忙把镜头切到了那张纸上,那确实是一张捐献证明。
……
18
暮色中,竹韵背着行囊,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城市。
这里有她曾经的最爱,有过他们相互扶持与呵护的美好岁月,而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竹林还在,她还在,而竹林远处起伏的山峦却不见了!
她要离开这里。
是要去寻找新的远山?还是认定了那曾经反复出现在她梦中的“竹韵远山人独立”的场景,就是她此生独身的宿命。
对此,我们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