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涮羊肉
老头们管入伏第一天叫做初伏,说初伏这天应该吃涮羊肉。铜锅刚端上来的时候,清汤里飘着红枣、桂圆、参、大葱姜等配料。等清汤开始咕噜咕噜冒泡泡,这时候把一整盘的羊肉倾盘而下,不一会儿羊肉便开始泛白,蘸着秘制的酱,分外美味。
所谓秘制的酱,其实是我的独家秘方。一大勺芝麻,一小勺花生碎,一小勺小米椒,加上麻油辣椒油,黏稠黏稠的麻酱,再撒上着香菜葱花,搅拌均匀,吃起来特别香,绝对是能吃辣的人的福音。
羊肉吃得差不多了,清汤里也充分融入了羊肉的营养与葱姜等配料的清香。这时候老头们便会往碗里抓上一把香菜,再舀上一勺浓汤,撒上点盐和味精,衬出香菜的鲜与浓汤的醇,趁着热气喝,一定要喝到大汗淋漓才好。
老头们说初伏吃涮羊肉已经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约定俗成的了。每年初伏,他们兄弟几个都会出来吃涮羊肉。记得有一年他们吃涮羊肉,铜锅冒出来的热气再加上天气本来就热,屋里一下子达到了四十多度。但他们愣是怎么着忍着没开风扇。
等到他们吃完走出饭馆的时候,竟然感觉外面的三十多度分外凉爽。老头们说,初伏这天吃涮羊肉能逼出人体内的湿气,在四十多天的三伏天里不容易感冒生病。也不知道老头们从哪里总结出的这么个结论,但是能让他们坚持这么多年,总是有道理的。
有时候我们都挺羡慕老头们的。老头们在村里待了一辈子,好友俱在,亲人俱全,隔三差五约着好友喝点小酒,吃点小肉,吃饱喝足后回家睡一觉,睡醒之后便和老伙计们有的没的侃大山。有点小爱好,打个乒乓球,写个毛笔字,寄托情怀陶冶情操。怎么想怎么都是人生快事。
2 看雨
老头们说他们那次吃完涮羊肉后,没过多久就下了一场大暴雨。我们想着是不是初伏这天有下雨的传统。老天爷想着人们很长一段时间要浸在蒸笼里,便在初伏这天下场大雨,让人们凉爽一番。大概是想着要打巴掌了,先给个甜枣提前安慰一下。
我们吃完饭刚回到村里,就发觉乌云压顶,整个天都暗了下去。不一会儿,豆粒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也就一转眼功夫,整个地面便已经湿透。
接下来,雨越下越大,那架势感觉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见了亲人嚎啕大哭,歇斯底里仿佛要用尽所有气力。院子里很快积满了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豆粒大的雨点落在湖泊里,坠落时像一颗颗从天而降的珍珠,跳跃时像神话故事里的撒豆成兵。
雨滴落到不远处的蓝色屋顶上,就着风势,在屋顶上卷起一层层水汽,氤氲着仿佛像仙境中的缭绕雾气。雨滴从屋檐落下,形成一个超大型的雨帘,风一吹,便像傍晚时候初涨潮的海岸线,在前赴后继此起彼伏的海浪的推力下不断变换摇摆。
雨势越来越大,风势也越来越凶,一时间竟有台风过境之势,在村委会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形成龙卷风的姿态,撩起的水雾仿佛变幻成一层层细小珍珠织就的轻纱,凭借着风力在院子里飘扬旋转一圈后瞬间消散。
渐渐地,乌云开始消散,仿佛是毕业季的学生,一步三回头,慢慢悠悠的越走越远。院子里的排水口处开始出现小漩涡,那是积水在顺着地势游走,要去它们该去的地方。风势渐消,之前迎风飘扬的红旗像跑累的孩子,也耷拉了脑袋缠绕在旗杆上。
院子上空偶尔看到一两只鸟儿飞过,院子里残存的积水上时不时能看到一两只蜻蜓点水。天空渐渐明亮起来,雨停了,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