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最后一个夜晚。
在阳台上看书,抽很多的烟,喝一点的酒。窗外有风声雨声。路灯下偶人有行人急匆匆冒雨前行。看“家”字的结构,在刀耕火种的年代,大概家里是需要一头猪的。到了今天,家依然是一个遮风挡雨的栖身之地。在有风雨的夜晚,家显得尤为重要了。由此想到了燕子衔泥,喜鹊衔枝……生命的种种,真的奇特。
离家不远的南面,有一家小饭馆。老板是东北人,做得一手好菜。因为炎热的缘故,整个夏天常带了妻儿去那里吃晚饭。我们基本上点相同的菜:儿子点排骨小白菜、妻子点小葱拌豆腐,我什么也不点,也就什么都可以吃了。有时候,钓到了鱼也唤三五知己一起落座,经济实惠。曾经经常在一起吃喝的某位朋友,因有一次提到“吃的不够档次”,以后也就很少喊他了。
离家不远的北面,有一家饺子馆。我最常吃的是“爬虾水饺”,原来是八块钱半份,现在涨到九块了;妻子的萝卜丝水饺和儿子的鲅鱼水饺也都涨了价。更多的时候,是我一个人去。去得多了,服务员便知道我的一些秉性:拿来当天的报纸,倒一杯水,上一小碗免费的玉米粥。没有单独的说明,十几分钟以后就会上半份“爬虾水饺”。正好在此期间,我读完了报纸,知道哪里发大水了,知道有人洗海澡再也没有上来,也知道谁当新首相了,哪个歌星又换女朋友了。其实这些事知道与否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有时候去新外滩转转。穿过外滩的那扇标志性的门,在路边买一瓶冰镇的矿泉水。百大的门前,我稍微驻足:东面的盲人依然经年如一日的拉着二胡,南面却多了一个明星乞丐——眼前摆着有他照片的《威海晚报》,拉的是“二泉映月”。鲁迅说:世上原本没有路的,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同样,见得多了怜悯之心也便淡了。实在是杯水对车薪的无可奈何。然后穿过斑马线,去新华书店翻书。很多的学生,席地而坐,看书津津有味。这个夏天,来过两次,买过两次书,每次都买了四本:第一次是米兰.昆德拉的《玩笑》、《被背叛的遗嘱》、《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和阿来的《尘埃落定》;第二次是朱莉亚.格拉丝的《三个六月》和05、06年的两本《中篇小说选》以及一本151——152期合订本的《当代》杂志。也在书店的生活馆里吃了两次午饭。环境很好,却不便宜。
去乡下吃过两次野味,钓过很多次鱼。有一次在池塘里钓鱼,正赶上鱼的繁殖期,所有的雄性鲤鱼都在被钓到以后射精——它们感知到来日无多,在离开水面前留下了它们的繁衍后代的代码。对神的敬畏的结果是逐一放生。有时候幻想自己到老来时也能包一片山种树,挖一方池塘养鱼,盖几间房住人。东篱把酒,以园蔬禽畜待客;西榭问盏,借茗茶书画会友。门外最好有一棵参天大树,撑起很多阴凉。不需有鸟啭,但必有蝉鸣。中厅有一台老式的唱机,想必那时心境不似现在,只听很老的中国丝竹器乐或美国的乡村音乐。有时候很羡慕司马相如,他能娶全国首富之女,并且是美女、才女——岳父家的钱,他总花一点吧?不必似我辈,因养家糊口而碌碌。
接待过远方的同学,参加过几次朋友的聚会,去过餐厅、茶馆、酒吧、的厅、练歌房。每次都是很清醒地参加,却以“醉鬼”的形象告别。善于交谈,却经常胡言乱语。有时候会独自喝酒,然后倒头大睡。偷偷喜欢过某个女子,渴望艳遇。吉姆.哈里森在《回家的路》里说:假如我们精力不衰,爱便绵延不绝。看来,自己还不算太老。母亲发来信息:明天立秋,别忘了吃饺子。某女子问道何去何从时,正好看到《三个六月》中的一句“留给她的正是她试图排解的悲伤”,很有些被触动的感觉。
此刻,打开窗户,风雨扑面。我是如此的清醒。作为代价,我正一天天地老去。
2007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