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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去大西北的时候才二十岁。 家里太穷,姊妹几个吃饭都是问题。 爷爷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拿孩子撒气。奶奶一阻拦,身上会落下雨点子一样的拳头。
二十岁的姑姑看透了家里的光景,她正直青春气盛,一咬牙报了名,去祖国的大西北,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和姑姑一同报名的还有村里的邻居女孩,不多,只是那么三两个。
姑姑是坐着队里的两轮马车,戴着大红花走的,奶奶望着远去支援边疆的姑姑,哭红了眼睛,觉得自家闺女去的地方山高路远,不知道猴年马月再能见上一面,因此疼孩子的心好像被打碎的玻璃,洒了一地。
爷爷对着掉泪的奶奶说:“你哭个球,又不是去死,找口饭吃,不是好事嘛?”
奶奶提起衣服大襟擦擦眼泪,望着远去的两轮马车,踮着三寸金莲眼巴巴地望着走远的马车,看不见了还站在那里张望。
姑姑走了,奶奶时常牵挂她。老太太不识字,不会写信,写封信也是求爷告奶奶。那时候认字的人少。有时奶奶会找村里的高中生写,自己在边上说,村里的高中生就在腿上写,信纸下面垫个书本,三言五句就是一封信。
信寄出去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好不容易等来了姑姑的信,结果招来姑姑一阵抱怨:说是家里只让她上了小学,没有学问只有出苦力的份,有些学问深的同事都走上了领导岗位。姑姑只有在山圪𫭼里和很多同事上山植树造林。
平原上的孩子怎能吃得山里的苦?可是不吃苦又能怎么办?既然来到艰苦的地方就要付出艰苦的努力。不管去哪个地方天上都不会掉馅饼。
在寸土不生的石头蛋子上,在云雾缭绕的大山里,刨下一个个树坑,栽下一棵棵树苗,浇水、施肥、除草,漫长的等待,只为那满山坡绿色春天。
有好多吃不了苦的人都回来了,回到了老家。姑姑没有回来,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扎下了根。
姑姑二十三岁的时候,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忽然有一天她来了一封信,说是认识了一个小伙子,是去支援边疆的同事,陕西人。身高一米八,长相帅气,信封里夹了一张二寸的黑白照片,搭有颜色,绿色上衣,风纪扣扣得规规矩矩。
爷爷奶奶看过相片后,没说什么?离得那么远,能有一个疼自己女儿的男人,帮助她,照顾她,做长辈的也就放心了。
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姑姑结婚的时候,老家的人没有前去,姑姑一个人独立惯了,也不显得孤独。 后来姑姑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二十二年后,才带着四个孩子回到老家。
千里遥远的相聚,千里遥远的思念都在这二十二年的相逢中。
大表哥十八岁,大表姐十六岁,二表姐十三岁,小表弟十岁。 姑姑去边疆时孤身一人,回来时,一家五口,因为工作忙,姑父没有回来。
姑姑后来进了她当地县里的林业局,局里有服务公司,有缝纫组,有幼儿园,姑姑就在那里上班。
那时家里都不富裕,姑姑就把孩子穿剩下的衣服洗洗烫烫邮寄过来,让当时还很年幼的我们姊妹几个穿。虽然离得远,姑姑还是很惦记家里的侄女的。虽然她自己过得也并不富裕。
小时候对姑姑没有印象,在奶奶整天的唠叨中知道自己有个在外边工作的姑姑。一到逢年过节,姑姑都会给爷爷奶奶寄些钱,以尽自己的孝心。
姑姑只回来过两次,因为年事已高,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姑姑属虎,八十五岁了。姑父几年前已经作古。但愿姑姑能健康长寿,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