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永远都不会懂,因为你不曾爱过,也未曾失去,你不知道一个人可以为了爱,卑微到尘埃里。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很多爱从最初的青涩到被人掩埋在心底,经历了太多痛彻心扉的过去。爱一个人久了,在失去之后,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到最后也会百转千回,想说却说不出来。不是因为不爱,而是我的爱在我看来,怎样都会成为她的负担,所以才会想了许久,无奈到只能说句好久不见。”
望着那张瘦削苍白的脸,看到他唇边抹不去的苦涩,听完一席话语,我料想今日这生意怕是又会万分难做。人生在世,失意之人太多,本无需挂怀,来者是客,只是不知眼前这位明明相思郁结于心却仍对外人微笑以待的男子所求何事。
“你既已来,便是缘分,店中残破,唯有美酒堪称一绝。说出心中所求,好让我为你温上一壶特有的佳酿。”
“我想回到那个最初相遇的地方,然后给自己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你之所求,代价太大,且望三思。”
“我已经想好了。”
他坚定的眼神让我不知该如何开口,记忆里很多人回到过去强行将两人凑做一堆,结局也没见得好多少,希望他能得偿所愿吧。
生意还是要做的,只是今日这酒,颇有些意思,名唤“一念之间”。我喜酿酒,此酒初酿,尚未有人饮用,效果不知。我甚希望有人来试一试,只是不要喝坏就好。
凡痛苦之人饮酒,都会让人觉得莫名的寂寥,仿佛那一刻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其实很怕伤心人喝醉,尤其怕他们吐露真心。将他从地上捞起,暂时扔到桌子上,闻了闻酒壶里的酒,度数并不高。我本欲将他丢到门外,但是听到他零星冒出的喃喃细语,竟有了兴趣想多听一会。
原来眼前这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伤心人名叫后竹,那个被心心念念的姑娘唤作明意。细细品味两人的名字,我看看了他的容颜,仅凭想象,便可得知两人是天造地设的璧人。奈何天不遂人愿,竟不能让两人相爱在一起。不过天下间的情爱本就如此,郎才女貌未必能成得了夫妻。
这晕子当真是个痴儿,第一杯敬的是过往岁月中的点点滴滴,想来怕是爱的深入骨髓,才会言语间都带着涩然,丝丝扣扣入人心脾。第二杯敬的是自己,谢自己在原来的时光里始终如一,初心不悔。第三杯依旧敬的是自己,只不过此杯略有不同,竟是要原谅自己。
这第三杯让我有了些许兴趣,到底是怎样的情,才能叫一个如此风骨的男子失意至此,也不知他回过去到底要改变些什么。想来偷窥也不是太大的毛病,只按常理说,我作为老板也要对顾客负责。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我尾随后竹回到了他的过去。
很多过往像照片一样飞速的从眼前闪过,后竹都不曾停留半分,可见他的意志已是十分坚定。反倒是我从中感觉到了一个人至死不渝的爱意。
来到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后竹站在街道拐角,凝视远处的自己。天很蓝,人很美好,幼时的后竹带着满满的少年感走在街上,心中可能泛着喜悦,竟有些蹦蹦跳跳的欢乐。年少果真不知愁滋味,望着小后竹,我也体会到青春的感觉。站在后竹身旁,看看四周,我有些疑惑,不知他来这儿能做什么。眼睛没敢离开,只见他一直做出要冲出去的动作,又撤回来,思考一会又要冲出去,如此反反复复无数回。最后他蹲下来双手抱头,眼泪静静地从脸上流下来。听到“哎呦”一声,我抬头望见远去的幼时后竹,他撞到了一位清新淡雅的姑娘。
世间竟有如此深的爱,无法忘记便只能此生不见,原来我一直都想错了,无奈地拍了拍后竹的肩膀,提醒他该回去了。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一想到她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就怎么也无法狠心阻止自己跟她相遇。此时放弃,或许会后悔,但我想哪怕一生都沉浸在对她的思念当中,也好过此生永不相见。我想大声地说声‘我爱你’,可再也找不到她来听了,只要一想起来,两个人今后再无交集,我就很难过。你知道吗,明天是她的婚礼,所以从今往后,站在她身边的人再也不是我,我也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停留在她的生命里。你能理解吗,她今后的人生,我再也没有资格参与了,陪在她身边的人永远不可能是我了……”
听着他歇斯底里地吼完这些话,想劝也不知道如何劝,我顿了顿,“呃,是你自己放弃的,虽然放弃了但钱还是要付的,就像日子,也还是要过的。”
他楞了一下,复而轻轻一笑。是了,人生路很长,有很多思念其实在忘记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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