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

“爸,我要回家看你。”

“回来吧。我去车站接你。”

“不用,我知道路。”

“我去接你。”

每年从深圳回贵阳,无论坐火车、飞机或高铁,无论回家多少次,老爸都说要来接,我都说不用接,而他,无论如何,都会来,风雨无阻。

被人流裹挟着朝出站口走,伸长了脖子四处搜寻,直到找到老爸瘦削的身形。

见到老爸,便心安:到家了。

想起小时候,每次老爸出差,我都求他带上我,

他说“行,装行李箱里。”当然,他不可能把我装进行李箱里,只能带着思念我的心,独自去旅行。

而我,也只能巴巴地盼着他回来。

我是老爸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女儿,他把我当宝贝一样宠着长大,从没想过我会离开他。

不知不觉,我长大了,开始自己出远门,开始不想老爸,只是逢年过节时,才回家看他。

“爸,我要回家看你。”

“回来吧。我去车站接你。”

“不用,我知道路。”

“我去接你。”

不知不觉,20多年就这样过去了。

老爸头发白了、背驼了、耳聋了,但他,还是坚持要来接我。

修路了、搬家了、建高铁站了、天气不好呀......

他总是担心我找不到家,尽管我已经走南闯北了这么多年。

去年春节,因为出门等不到公共汽车,他竟打了摩托车风驰电掣赶过来。不知道年轻的摩托车手是否知道:后座上坐着的这位80多岁的老人,如此心急火燎、不顾一切只是为了亲自去接他唯一的女儿。

今年春节,我无论如何不准他再来接我,他在电话里跟我据理力争了半天,终于无可奈何地放弃,末了仍然千叮咛万嘱咐,告诉我详细的公交车线路。

又一次被人流裹挟着朝出站口走,明知这次老爸不会来接我了,我仍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四处搜寻,隐隐希望在出口处能再次见到老爸瘦削而佝偻的身形。

但是,这次老爸很听话,没有不顾一切,也没有出其不意,他真的没来。

明明是我自己要求他不来的,可是他真的不来了,我竟然十分失落,如同被宠坏了的小孩突然失了宠。

当然,失落的肯定不止我。

从车站第一次独自回到家,心里一直空空的。打开家门,看见白发稀疏的老爸时,说不出的安慰。是的,到家了!

老爸老了,真的老了!比老更可怕的是他渐渐走不了多远了 。最近,因为腰椎出问题,有好几天他甚至下不了床。

明年春节,我想自己一定会害怕给他打电话。

“爸,我要回家看你。”

“回来吧。”

老爸年年盼着我来了就不走了,我也开始希望如此。

但是,老爸,今天,我不走又如何?

时光可以倒流吗?白发可以变黑,驼背可以变直,容颜可以变年轻,你可以健步如飞,每年继续到站台外接我?

还是,再倒回去些,让我拉着你的行李箱,求你将我装进箱子里带着去出差?

老爸,其实,从我二十多年前第一次离开家的那一刻,我就一直把你装在我的行李箱里,无论天涯,无论海角,无论你来不来接我,甚至无论你未来是否回答我。

老爸,你永远都在我的行李箱里,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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