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了很多端午节,可是很多年没有写过有关于这个节日的记录,因为想起端午节,我会泪流满面!
端午节除去历史的由来,除去小长假,对我来说,是一个充满太多记忆和故事的节日。年少的自己,总是想象着变得强大和优秀,可是从来不愿直面自己惨淡的家境与挫折的遭遇;而今的自己,虽然能力捉衿见肘,已经不需要刻意粉饰,我一次次坦然承认我是农民的女儿,我身上有着土地一样厚实的能量与肥沃的营养。我生活在城市里,旧城改造之后,我仅存的种黄瓜和西红柿的小菜园也没了,农民的标签早年不属于我这个外出四处读书的人,可是我为自己出身于农民家庭而自豪,那是我与母亲唯一的链接了吧。
每年到端午节,我最想念的是我的母亲,看到粽子和粽叶,我便想起与母亲之间的一切故事。母亲健在的时候,不会做粽子,每年过节,亲人和邻居们都会送给母亲好多粽子。家里日子清苦,父亲总是不舍得吃那些粽子,留给母亲,我和妹妹吃。物以稀为贵,粽子便成了我记忆里最好的端午节礼物,也成了我心里的一个心结。
母亲离开这些年里,我慢慢学会了担当家里的一切。我从一个文弱女生,变成坚强干练的女性;从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变成积极关心群体,深度探究社会,著书立作。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深深感觉到一种使命感,必须去做一些事情,必须为一些事情做出努力和奉献。
母亲走后第一年,我学会了包粽子,包的粽子模样各异,但是全家人吃起来很香,父亲不停夸赞我能干,妹妹也表扬我。那一刻,我好想哭,为什么这么幸福的时刻里,桌边唯独少了我的生身之母?
母亲走后第二年,我包的粽子有模有样,还更新了几种口味,放上了肉,蛋黄,红枣。这一次,我把制作的粽子分给邻居们,大家礼尚往来的走动里,我想起母亲,我多想跟母亲说,妈妈,你女儿把你不会的东西学会了,只为了完成您临终的遗愿,照顾好我的父亲和我的妹妹!
母亲走后的第三年,父亲和妹妹出了车祸,那年端午节,我是在医院里一个人度过,隔着重症监护室厚重的大铁门,我手里攥着父亲的病危通知书,我伏在医院的墙上嚎啕大哭。那年没有粽子,我愧对母亲,我没有照顾好父亲和妹妹,我在心里一次次忏悔。
母亲走后的第四年,车祸脱离危险的父亲,却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演变之后,住进了精神科的病房。那年,我拖着瘦弱的妹妹,蹲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包粽子,泡米和泡粽叶的水,从盆子里溢出来,像我眼角决堤的泪水。我多想念我的母亲啊,那个给我生命的,教育我独立坚强的母亲,您是否看到了女儿流着泪的想你的脸!
母亲走后的第五年,父亲反复入院第三次,那年的端午节,我去医院给父亲送粽子。隔离病房好几层厚厚的大铁门,挂着锁。我央求医生开了门,在精神科的病房里,那些肢体僵硬,眼光僵直,不停伸手要东西的病友,让我心酸不已。走出医院的大门,我闻了闻手上的粽子的味道,仿佛闻到了小时候母亲身上的味道,这个特殊的节日里,父亲母亲都不在身边,我没有爱情,只有悲伤的自己和年幼的妹妹。
母亲走后的第十年,我肚子里有了一个小婴儿,这是爱情的馈赠。我回到父亲家,坐在水池边包粽子,一坐便是一上午。下午吃过饭,先生陪着我返回自己的家,我步行艰难觉得身子好重。端午节半夜,我一摸身体,血水流出来,我叫醒身边的男人,我告诉他宝宝要早产了。
这一年的端午节的晚上,我在惊慌失措中,在疼痛与坚持中,把我那可爱的小公主带到了这个世界。我一点点数着墙上的时针,我立志要错过端午节分娩,我不要孩子体会我在端午节的悲伤。墙上的表到了零点十分,我把我的孩子送给了这个世界,从此,我身体和生命里的血液置换了。我在心里默默对母亲说,妈妈,永别了!我要把女儿当成您生命的轮回,咱们母女未尽的缘分,将春风化雨在新生命身上。
母亲走后的第十一年,我的女儿一岁了,过完端午节第二天便是宝宝的生日,我第一次尝试给宝宝每年写一封信,并制作了音频。告别文坛十年后第一次写东西,繁华落尽,暗香犹来。这年,与母亲分开十年后,我怀里抱着咿呀学语的生命,她温润的皮肤和透亮的眼睛,给了我失而复得的快乐,我把孩子看成我的母亲,我爱着她,宠着她。
母亲走后的第十二年,我的女儿两岁了,过完端午节第二天给宝宝定了蛋糕,全家人一起庆祝生日。家里好多人,妹妹一家三口,我们一家三口,还有父亲。父亲心态越来越年轻,眼神放着光,这是一个坚强的男人,勇敢与病魔战斗十几年。当年精神科的医生说父亲没得救了,不是精神分裂终身就是老年痴呆终身,可是我用爱温暖了父亲,我带着母亲的临终嘱托,带着一个女儿的使命,始终拉着父亲的手,从未松开!
母亲走后的第十三年,我的女儿三岁了。这一年的端午节,父亲主动提出,不要包粽子了,他吃腻了。听到父亲这么说,我百感交集,想大哭一场。我用十多年的努力,给这个家爱与奉献,我把父亲和妹妹放在我之上,我省吃俭用,精打细算。我曾经带着病重的父亲在这个城市里到处转,试图唤醒他大脑中那些美好的体验。父亲苍白头发,四肢木讷,反应迟钝,而我丝毫不畏惧他人异样的眼光,这个男人是我父亲,我爱他,所以陪伴他。父亲渐渐恢复了,过上正常人的日子,感谢美好的心愿得以实现,
我用多年的努力,改变了临床上一例罕见的二级精神分裂病例。十几年与精神病学打交道的日子里,我考取了心理学专业的研究生,系统学习与钻研。接触了若干临床心理学个案,积累了丰富的咨询经验。我参加各种专业培训,学习临床治疗技术,持续接受个人被分析,参加团体督导课。
这些年,我陪伴妹妹长大,将妹妹风风光光嫁出去,看着妹妹一家幸福的生活,我一次次默默对母亲说,妈妈,请您放心,请您安息,我答应您的都做到了,愿您在天堂里微笑!
母亲走后的第十四年,这样一个端午节来临了。我在网上结识了很多同频共振的朋友,虽然我们各自忙碌,没有太多时间私下沟通,可是我们都是彼此心中最亮的星,幽暗而光明!我们互相快递粽子,体验一份关心与祝福,这样的日子淡然如水,清澈而美妙!
此后的年月里,我要完成一些重大事情,怀着初心,拥着情怀,为实现文学与心理学的跨界传播而奋斗终身!今生,我愿欣然接纳所有辛苦,困难,挑战,挫败,释放一颗种子的生命力,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