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关心提醒你最近的动态。点开,你说:回家倒计时。配图是你儿子的照片儿
彼时距离我认识你已经满二十年。
沈植,这么多年,我才明白我一直是你的局外人。
你斯斯文文的,背着大书包总是安安静静的走在放学的路上。与你的安静不同,我生性闹腾。目光总是被路上的种种所吸引。你无奈,只好等我玩够了再拉着我走。我和沈鑫玩儿火,点燃的笔芯产生的化学物质滴在我的手指甲上。我疼得哇哇的哭。你吓的背着我就往家里跑。我在你背上含糊的哭着说:都怪沈鑫,都怪沈鑫……你什么也没说。可是隔天,我听说沈鑫妈妈带着沈鑫去你家“告状”而你被你妈妈狠狠揍了一顿。傍晚,我们坐在属于我们的秘密花园,你捧着我被烫的指甲轻轻的吹着问我还疼吗?我用另一只手揉着你被打的屁股说我不疼了,沈植是不是也不疼了?你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你说女孩子不可以随便摸人家的屁股的。我就乖乖的把手放下。
彼时是二零零三年。你六岁,我五岁。
我们第一次闹别扭。我一个人走在上下学的路上。没有你在身边,上学好像突然变得很无趣。尽管,你就走在隔我不远的后面。
我想和你和好,自尊心驱使我就不主动找你。所以,我故意拉着沈凯有事儿没事儿在你面前晃悠。
果然,第三天你托人送给我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张你的百天照和一个带孙悟空的作业本。作业本的姓名栏歪歪扭扭的写着:沈植的保证书。
你说:瑶瑶,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如果再惹你生气那你就骂我,打我也可以。我绝对不还手。但是不要再不理我了,更不要不和我玩儿和沈凯玩儿了好吗?我很难受。
彼时是二零零五年。你八岁,我七岁。
不得不吐槽,你的保证书错别字真多啊!我看了半天才隐约看懂。可是就是这个满篇错别字的保证书我时常一字不落的就想起来。
你结婚后的这些年我也遇到一些人又和这些人说再见。也陆陆续续被表白。我问他们同一个问题:如果我生气了,你会怎么做?买零食,看电影,道歉,送毛绒玩具……收到过很多答案,但是没有一个是像你一样写保证书。
沈植,其实我多想像你当年写保证书一样写给你:不要牵她的手,更不要再娶她了,我很难受。
二零零七年,沈家湾掀起了一股盖房热。家家户户都盖起两层的小楼。只有你家还是之前的砖瓦房。我喜欢你家的砖瓦房。也许是因为喜欢屋顶那一排排整齐的青砖瓦。也许是因为喜欢砖红的墙上我们拿粉笔、石子刻下的痕迹。也许仅仅是因为喜欢你。
可是,沈家湾的其他孩子谈论你,嘲笑你。他们笑你爸爸常年在外但你和你妈妈的生活一点都没改善。他们说你爸爸在外面早就有家了,不会回沈家湾了。我拿着土疙瘩,小石子甚至土总之是我能抓到的一切砸他们。我朝他们吼:不许你们说沈植!直到一个比我高半个头的男生站在我面前推着我的肩膀说:沈植是你谁呀,你这么护着他。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最果敢勇猛的时刻。我撒了他一脸土。然后,我挨了人生中第一个巴掌。他们把我围在中间继续嘲笑你,我就裂着嘴哭。直到你赶来。你疯了似的拿书包砸他们,打他们。最后,他们走了,我们两个都挂了彩。我坐在地上哇哇的哭,直到听到你低低的啜泣。我吓得立马停止了哭声,含着眼泪看你。你执拗的把头扭向一边说:我爸爸会回来的!那是我第一次看你哭。
彼时是二零零七年。你十岁。我九岁。
我一直很想离开沈家湾。我讨厌沈家湾的孩子那么小就跟着别人评论是是非非;讨厌沈家湾比刀还锋利的流言蜚语。事实上后来我也确实离开了沈家湾。可是,现在除了沈家湾,再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有归属感。我想你也是想离开沈家湾的,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你的离开比我的离开要远得多。对于我来说二零一零年世博会、亚运会、世界杯都没有你退学的消息轰动。我只是暂时离开了沈家湾在镇上上学,而你是在初二的时候退学去了南方打工。你走之前拿着几袋红糖去看我。你说女孩子要照顾好自己。你说北极以北的北极星会代替你守护我。可是你始终也没有说一句:沈梦瑶,跟我走吧。更没有说:沈梦瑶,等我回来。只要你说一句跟我走吧,餐风宿雨我也一定追随你;只要你说一句等我回来,穷年累月我也一定在原地。可是你没有,你没有给我一句承诺就走了。
彼时是二零一零年。你十三。我十二
你走以后,我依然讨厌沈家湾,可是却不想离开了。沈家湾修了村村通公路,再也没有人去涉足那条你曾背过我的泥泞小路。我常常站在小路上发呆。我多想告诉你:沈植,自你走后,再没有人有能力让我大笑让我活泼。
想你的日子实在太难熬,所以我喜欢上了听歌。刘若英唱:我等你,半年为期,逾期就狠狠把你忘记。
沈植,你没有给我任何承诺,我却还是等上了。可是我等了三年,还是没有把你忘记。
你的动态发:天冷了要记得加衣服,饿了要记得吃饭,累了要记得好好休息。――致我在乎的人。
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我给你发消息:沈植,我想你了。我等的睡着了也没有等到你回消息。第二天才收到你的回信。你说:好好上课,少玩手机。
沈植,我忘了,你发的是一条动态并不是给我私发。
彼时是我等你的第三年。你十六,我十五。
特别关心提醒你有两条动态。我点开,第一条:我怕爱太早,不能和你终老
第二条:能慢慢培养的不是爱情,而是习惯。
然后我收到你的消息。你说:瑶瑶,我明天到家。我刚刚上扬的嘴角在看到你下一条消息时凝固。你说:我要结婚了。
彼时耳机里元若蓝唱道:你将会被谁抱紧,唱什么歌哄她开心……
她是个四川女孩儿。沈家湾有的人说她长的不好看。也有的人说以你的家境能娶到媳妇就是你的福气了。
你的婚礼我还是去了。接新娘的车一来,我就走了。我不敢多看你一眼,我怕我多看一眼你穿礼服的样子,我这一辈子心中新郎的样子就只有你了。
晚上,我听《我们小时候》,我咬着手止不住颤抖。
还记得那时过家家,做饭的是青草和泥巴。爸爸妈妈叫的多好听,多么温馨的一家。
可是温馨的不再是我了,是你和你的她
然后我收到你的短信。你说:沈梦瑶,你以后的婚礼我绝不参加!这样的感觉,一次就够了。我想你一定是喝醉了,我没有回你的消息,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天空。只是,今夜没有星星
彼时是二零一五年。你十八。我十七。
你因为工作,在沈家湾走走停停。我在郑州上大学,家也搬到了县城。
我们没再见过面,你时不时还会给我发你的消息。
二零一六年,你说,小梅怀孕了。
我说:恭喜。
二零一七年,你说,儿子出生了。
我说:恭喜。
现在是二零一七年三月。你二十。我十九。
你坐上回沈家湾的车去拥抱你的幸福。我在郑州的街头插着耳机听歌。很多很多悲伤的情歌。我觉得那些悲伤的情歌都像你我。
沈植,北极以北的北极星闪烁着谁的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