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之日,桐始华;
又五日,田鼠化为鴽;
又五日,虹始见。
下班路上走着走着闻到熟悉的香味,一仰头是桐花开了。
趁着春风拂面的夜晚,香气比花要清晰,以前总觉得这花香有股脂粉的俗气,近嗅不雅,倒是桐树知趣,长得极高了才开一树花,远闻甚是宜人。
其实严格来说,这树应该是叫毛泡桐,玄参科,泡桐属。细看叶上有细细的绒毛,拿手一摸,是粘粘沙沙的。因为花是紫的,又叫紫花泡桐。耐寒,耐旱,耐盐碱,耐风沙,老家最常见的便是这种,山间平原,庄稼无法生长的贫瘠之地,都有它的身影。
小时候极不喜欢泡桐的叶子,尤其是这树树干还纤细可握,两三米高的时候,叶子极大,绒毛又长,没有一点“其叶蓁蓁”的清爽伶俐。于是天天盼着它快些长,快些长,好快些开花。
长到树干有碗口粗的时候,这泡桐便如“女大十八变”般,有了亭亭玉立的模样,不算娇俏可人,但至少挺拔成荫。巴巴地看着它长出一串串花苞,珠子大小,田野里黄土一般的颜色。从冬天开始,就老老实实地在枝头静默着。
土黄的花苞,因为颜色太不明艳,所以我常常忘记这花苞其实已在树上挂了许久。以至于泡桐花一开,总觉得很突然。
清明前后,泡桐树的叶子还小,稀稀落落,紫白的花一开,理所当然的占尽了风头。单看每一朵花,都温顺地垂着眼俯视土地,整个花束却是站在枝头,如高昂的头颅,指望青天。
只要院子里有一棵开花的泡桐,必然整个院子都是香的。物质匮乏的年代,泡桐木虽不如其他木材硬实,但至少价廉易求,所以几乎家家都会种泡桐。只要第一棵泡桐树开了花,其它泡桐树就仿佛受到了召唤,接二连三地开,不过两三天,整个村庄就笼罩在一片紫云中。
如今,在城市里偶尔也能碰到泡桐花开。隐匿在繁华闹市的它,低眉顺眼默默无闻,反倒多了一抹不胜凉风的娇羞,连香气都矜持了许多。也许这才是处世该有的姿态,顺势而为,随遇而安。于树木而言,是顺应气候水土,甚至阳光的角度,扎住根,活下去。
可我莫名会怀念那在乡野里肆意生长的泡桐,开花就开得声势浩大,一树一树呼朋引伴,低矮的院宅永远锁不住它的活色生香。多少个春天,开花的泡桐树遥遥冲着回家的我招手,我认得,它是我家院子里那一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