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拨着同一个号码。他们一脸失落，因为一个人听到的是占线的忙音，一个人却听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赵如果发现其中一个人就是他的经理，于是低下头，想装着接电话从侧面走过去。慌忙中他抓错了手机，按下接听键后，发现其中一个马自达男人欣喜不已，对着电话低声下气地说着甜言蜜语。赵如果从曾红的手机里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他一时错愕不已，两个男人的目光齐投向赵如果。

“你是谁？曾红的手机怎么在你手上？”

“赵如果？你跟曾红是什么关系？”

眼前两个男人一个是自己的老板，一个长得像个大老板，面有愠色，逼问着赵如果。他们是做贼的反倒喊抓贼，而且是两个贼碰到了一起。

赵如果支吾着：“她早上才从海南回来，现在有点感冒，我去给你买早饭。”

“她怎么回去海南？为什么深更半夜才回来？”经理追问道。

没等赵如果回答，另一个马自达男人意识到身边这个谢顶老男人也是自己的竞争对手，立刻没好气地问道：“你又是谁？”

经理扭头看了看那副毫无善意的面孔，漠然回应道：“我是她朋友？你是谁？”

这个人看出了事情的端倪，猜到赵如果和经理跟曾红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又有所顾忌不敢大方承认，自己干脆先声夺人道：“我是她男人，昨天晚上我和她在宾馆里一起过圣诞节，没想到被我老婆抓了个正着，她吓得连夜赶回K市，我怕她想不开，也跟着赶过来。”

原来是这样，赵如果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正准备回头上楼去找曾红讨个说法，她这时已经站在楼梯上，看清了一切。

这是她导演的一场戏，三个男人都不由自主地投入表演，看着他们知道对方身份时奇怪的表情，她得意地笑了。她这招叫快刀斩乱麻。

她从赵如果手里拿过电话，扑向海南男人的怀里，趴在他的胸口，娇声道：“我还以为你会不理我了呢。”

“他们是怎么回事？”

曾红回头望了望他们，妩媚一笑道：“他们是炮灰，你才是胜利者。”

海南男人哈哈大笑，将曾红往车里一塞，一屁股坐到驾驶座上。随着引擎轰鸣，红色马自达6消失在了远处的拐角，两个失败的男人面面相觑。

为了证明自己失败得还不算彻底，经理第二天就找了个理由让赵如果去财务结账走人。

答应带女朋友回家的计划泡了汤，连工作也丢了，赵如果没脸回家，于是给他爹妈寄了一点过年钱，说因为工作太忙不能回去，等明年再回。过了两个明年，也就是今年，赵如果带女朋友回家的计划也只剩下一点渺茫的希望了。这点渺茫的希望就是杨红梅不是骗子，她真的愿意做自己的女朋友，她会回来，跟自己过下半辈子。这样的想法连赵如果自己都不敢相信会变成真的。

由于下班比较早，家里冷冷清清，时间更难熬，赵如果干脆不急着往回赶，顺路去市区逛逛。

这个城市光怪陆离的街道中，总有几个人迹罕至，显得孤独而寂寥，幽暗阴森的灯影里，似乎有人在低泣。那是思归的人，在萧瑟的风中，昏黄的灯下，满地桐叶里，轻轻的啜泣。

赵如果喜欢这样的夜色无人陪伴，无人打扰，孤单一人，身上清凉，心中惆怅感伤，默数这么多年无休无止的流浪，如今，前路在何方，无从知晓。

满地黄叶堆积，泪眼迷离，眼看忧伤整饬，无边无际。

不远处有人影晃动，那是一个举止轻佻的女子，浓妆艳抹，正在路边招揽生意。

她竟是杨红梅。

她不是说自己回家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赵如果走到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拿了自己的钱没有回家去，为什么要骗自己。

杨红梅无言以对，转身要跑，他一把抓住她，说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那就还我的那一万块钱。

两人拉扯了一阵，突然冲上来几个壮实的男人，将赵如果按倒在地，问他：“你他妈究竟磨蹭什么，要买就买，别耽误我们的生意。”

赵如果问杨红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杨红梅指着其中一个男人说：“他是我老公。”

“你既然有老公了，那为什么你还来找我？”

“他当时因为和别人打架被关在派出所里，急需要钱，所以我才去找你。”

“那为什么你不对我说真话？你骗了我的一万块钱，那是我大半年的积蓄，你今天得还给我，不然我绝不走。”

“我拿了你钱，但是和你上过床，这算是公平交易，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

赵如果觉得不划算，这简直是敲竹杠：“五千块一次，你的价钱也太高了吧。”

“老子的价钱就是这么高，你明知道付不起，为什么当时在床上没有管好你的小弟弟。”

赵如果心有不甘，说你这是欺骗和敲诈，我要去派出所报案。结果没等他说完，就被两个壮男狠狠地揍了一顿。他鼻青脸肿，欲哭无泪，自认倒霉。

他妈活了大半辈子，没有走出一个县的地域，但是她听过很多关于外面世界的故事，她知道赵如果是个老实善良的人，生怕他在外面上当，每次都告诫他在外面不要贪小便宜，因为那些骗子常常利用人们爱贪小便宜的心里行骗。

30岁的赵如果，没能衣锦还乡光耀门楣，他只想在过年回家时带个女朋友回去让多病的母亲高兴高兴，略尽孝道，这也应该不算是贪念吧。

冷风吹在他脸上，一边脸有些刺痛，一边脸有些麻木，嘴里有点咸腥味，胸口像是有团棉花堵着，透不过气来。

他打了个电话回家。

村里在大山坳里，交通不便，至今为止连手机信号都不能覆盖，只有村头村长家有一部有线电话，全村的通信联络都要靠村长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