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如有声音,恐怕你早已震耳欲聋。
这些年求学工作在外,最怕的就是生离死别。生离还好,知道你一直在某一处存在着,如果我想见你就可以抵达,哪怕千山万水,想念总会有一个小小的着陆点。死别,最痛的就是死别。
成年后,我经历过两次。
一次是2007年,我二姨去世,那年她52岁。正值青春期的我不知从何时起封闭了自己,不爱表达,不喜亲近,跟亲人在一起也是沉默的。接到噩耗的那一刻,我在学校的电话亭前哭成了泪人,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稍瞬即逝,特别害怕。记事以来一直都是上学上学,难得的假期也是在学习,与父母渐行渐远,一天说不上几乎话。爸爸常年在外,特别辛苦,一年只能见一次,妈总对我说,你学上成就好啦,我们就享福啦。那一刻,我仰着头望着灰白的天不住的问自己,他们等得起你吗?
回到家跟妈妈一起去奔丧,来接我们的是一辆红色的轿车,载着我们行驶在秋天的田野路上,土地是一篇灰黄色,天空开始变得灰蓝,秋风瑟瑟。妈妈一直紧紧抱着我,她没哭,身子一直在发抖。我记得很清楚,我穿了件深蓝的牛仔衣,不断的擦出声响。妈妈的头发垂落在我胸前,白了许多。
我总算完整的见识了乡村特有的丧事场景,戏台班子热热闹闹,唱着流行歌曲和几段男欢女爱的戏剧段子,台下的乡亲们看得津津有味。热闹是他们的。大姨、妈妈和我坐在角落里,没有说话。二姨的女儿一直让我们进屋,大姨摆着手,不进去了,你们忙吧,大姨说,昨天云(二姨的名字)给我托梦了,她喜欢安静,我跟你小姨陪着她吧。黑暗中我看到大姨紧紧拉着我妈的手,不断的颤抖。
大姨也是苦命人,唯一的女儿远嫁外省,两三年才回来一次。儿子婚后患有疾病,一直根治不了,不敢要孩子,大姨一直觉得亏欠儿媳妇,每日诚惶诚恐,日子虽平静无常,心里却老是塞满心事不能释怀。
我妈一直说,大姐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就剩我们姐妹俩了,啥事都会过去的,你跟我说,别老放在心里。大姨每次都是点点头,然后笑笑。
2013年我毕业了,找到了工作,爸爸难得一整年都在家,和妈妈一起侍弄着几亩地,日子平静的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直到秋天,大姨去世的消息传来。
我到现在都特别恨我自己,当时为什么不马上回家。电话里爸爸竭力的压抑自己的情绪,说你刚上班,要忙的话就先别回来了,你妈这有我在。妈妈拿着电话一直在哭,断断续续的说,你别回来别回来,你大姨心狠,不管她,不看她。当时的项目正在攻坚阶段,谁都不能擅离岗位,我安慰自己说,周末回去,周末就回去。
后来听我爸,妈妈一个人坐在大姨家门外,看着大姨曾住过的老屋不断地哭。
只是这一次,没有一个人能紧紧握住她的手,借她一只肩膀,安慰她说我陪着你吧。
这么多年,每逢过节走亲戚到大姨二姨家,妈妈总是待在外面不愿进屋,她说很烦她们家里的照片,姐姐们的样子我都记得,不是那样子的。我也知道,我愿意长久的陪着她在外面静静的等。
思念如有声音,恐怕你们早已震耳欲聋。
他们等得起你吗?在这个秋天的季节,回忆这些旧时光,我问自己。
我问你。
树欲静而风不止,最爱你的人一定一定是你的父母,他们历经万苦千辛将你抚养成人,他们爱你,愿意将一切最好的给你。你愿意吗?你愿意每天抽出几分钟,每年抽出几个假期去陪陪他们吗?
爱没有别的,爱就是陪伴。祝福,祝福每个人都有好的前程,都有不落遗憾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