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尹达奚珣向安禄山投降。留守李憕对御史中丞卢奕说:“我被身负国家重任,虽然知道力不能敌,也必须一死!”卢奕许诺。李憕收集残兵数百人,准备作战,但士兵们都抛下李憕,溃逃散去;李憕独坐府中。卢弈先派妻子怀里藏着官印走小道到长安,自己身穿朝服,坐在衙门中,左右都逃散了。安禄山屯驻于御马厩,派人逮捕李憕、卢奕及采访判官蒋清,全部杀死。卢奕骂安禄山,数落他的罪状,回头对贼党说:“做人应当知道逆顺。我死不失节,又有何恨!”李憕,是文水人;卢奕,是卢怀慎之子;蒋清,是蒋钦绪之子。安禄山任命自己的党羽张万顷为河南尹。
封常清率余众抵达峡郡,陕郡太守窦廷芝已逃奔河东,官吏平民全都逃散了。封常清对高仙芝说:“我连日血战,贼锋不可当。况且潼关没有军队把手,如果贼军突入潼关,长安就危险了。陕郡不可守,不如引兵先占据潼关,以拒挡贼军。”高仙芝于是率领现有部队向西,直奔潼关。贼军很快赶到,官军狼狈逃走,不再有队伍秩序,人马相互踩踏,死者甚众。到了潼关,修缮守备,贼军抵达,不得入关,退去。
安禄山派部将崔乾祐屯驻陕郡,临汝、弘农、济阴、濮阳、云中郡都投降安禄山。当时,朝廷向诸道征兵,都还未抵达,关中汹涌恐惧。正巧安禄山正准备称帝,留在东京,没有继续挺进,所以朝廷得以为之准备,军队也稍微集结起来。
华杉曰:
安禄山犯了和徐敬业一样的错误,没有直取长安。但凡起兵造反,就要怀有必死之心,不顾一切攻打京师,快速,快速,再快速,以最快速度推翻朝廷,才有成功可能。因为时间对朝廷有利。叛军准备了十几年,朝廷毫无准备,所以开始时总是叛军占优。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全国勤王军队渐渐动员起来,叛军内部也会因为成功信心不足而发生心理变化。我们可以说,过了某个时间点,成功就不可能了。
发动战争的人,开始时的顺利,不是因为你强大,而是你有准备,对方没准备。等对方准备好了,你就可能不是人家的对手。所以,一定不能看见自己兵锋所到,都望风披靡,就以为胜利在握了。安禄山就犯了这个错误。
这个由胜转败的时间点是什么呢?借用卢奕的话,我把它命名为“逆顺时间点”,这是一个心理上的时间点。你发动的战争是非正义的,不合法的,是叛逆,但是,开始的时候,你的进展很顺利,别人以为你会成功,你也以为自己会成功。时间拖长了,对方阵营动员起来,人们也开始怀疑你,对打败你有了信心,就由顺转逆了,既然是“逆”,总是要被消灭的。
所有的战争都有这样一个逆顺时间点,他是所有参与方心理上的,之后就会导致战局的逆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发动的战争,日本发动的战争,也有这样的一个逆顺时间点。
封常清和高仙芝立了大功,他们在整个战局中,一眼就识别出《孙子兵法》所说的“争地”,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谁先得到就取得有利形势的——潼关。只要占了潼关,敌人进不来,长安就有屏障,就能赢得时间。
但是,李隆基为什么会失败?因为他是“失败者”。什么是“失败者”,我也无法解释,只是从历史现象上看,这是一种人物原型。有的人就是要失败,一旦出现成功因素,他就要把成功因素破坏掉;谁要挽救他于失败,他就要把谁铲除。李隆基很快会听信奸臣谗言陷害,将封常清、高仙芝斩首,再逼迫哥舒翰出战,确保潼关失守。我们继续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