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 里,儿子问父亲,怎样给母亲写一封信。他仿佛有太多想法,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父亲告诉他,写这段旅程当中他看到的, 好的东西,比如,就从一座山开始。
他特别强调了“好的东西” ,而且给儿子指点迷津,从较能把握的小事物写起。
在旅途中,我们会有各种各样的经历。也许没有那么丰富,这依据一个人的性情而定。一个较为开放而热情的人,或许更大可能会有奇遇。而一个较为内敛含蓄的人,或会习惯保持一些特定的习惯,比较难跨越舒适区,去尝试新鲜的事物。
我想我是属于后者多一些,虽然我也不见得当真内敛含蓄。
但有一点却是共通的,那就是每一段旅途,总难免缤纷交错着美好与波折,如意与心酸。
留住那些惊艳的片段,过滤那些不足一提的波澜,这不是自欺欺人,而是对回忆的一种成全。
因为固执死磕也无济于事。
可以过滤的,是舟车劳顿的颠簸,是兜兜转转的繁琐,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是手心磨出来的三粒茧。
虽然,它也是旅行的一部分。 并非忽视它的存在,只是可以选择在经历以后腾空释怀。
可以记得的,是一个人推着行李箱,在沉静而庄严的国家大剧院里游赏。
一幅幅剧照,定格了一帧帧流光溢彩,一件件华服,让人的眼神无法移开,一个个名字,那样熟悉,却也终究只能浅尝辄止。
我和那些或者大名鼎鼎,或者较少为人所知的艺术家们隔着时空进行这一场短暂而疏离的会晤。
看着他们的照片,或者雕像,会感到人生的脆弱,艺术的永恒。
却也是人赋予了艺术以永恒。
是不是说,这种永恒使得生命本身的浅薄也充满了难以言喻却又毋庸置疑的质感呢?
这不是我考虑的问题。只有时间能够给出最后的仲裁与定论。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我曾在这里动情流泪。被一股莫名的气势震慑,当我一个人走在一个个展览厅里,温柔轻悄,高亢明亮,雄浑慷慨,悲壮激昂的歌唱声此起彼伏,像是嘉年华会,音量却小,仿佛只是心安理得地做着背景,仿佛生怕惊醒画中人的梦。
他们活在我的梦里,姹紫嫣红,我也活在他们的梦里,不知今夕是何年。
也许这,就是艺术最令人销魂的魅力。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当我看到一株黄叶披拂的树,树下一座悄然独立的木长椅,不觉脚步定住,情不自禁。
再也不能更记忆犹新,那是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笔下的缠绵深情,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男人,和一个跋山涉水的女人,是两颗曾经渐行渐远,却终于惺惺相惜的心,在那一刻落叶归根。
那是属于两个漂泊的人,最后的皈依。少年时候读到这一节,已经懂得感慨落泪,何况是成年。
知道人世间的分别,往往多的是陌路,少的是重逢,于是更加被书里的结局惊艳与感动。
自己得不到的,看着别人有幸拥有,也是一种望梅止渴的安慰。
电视机屏幕上的袁泉和王洛勇,两张气质脱俗的中国面孔,用自己的表达,演绎着英国文学史上这一对惹人惆怅与向往的痴男怨女。
一直惦记着这一出戏,却一直无缘欣赏,这一次,虽然只是片段,虽然隔着屏幕,却依然心潮澎湃。
我不自觉看得痴了。展览厅的巡逻人员似乎对我的关注表示好奇,也走过来一起看。
于是我顺势提出坐在长椅上面,让展览厅的巡逻人员拍了一张照片。他看了我的行李一眼,很和蔼地说,带着这么多书啊。我只好谦逊地一笑。心里想着,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我蠢笨。
像我此行遇到的大多数北京人,他礼貌周到,让人心旷神怡。
走得累了,拣一个地方坐下来,背后是波光粼粼的湖,窗外阳光泛滥鼎盛。
只觉得,此时此刻,甚好。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羡慕那些能够站在舞台上,暂时放下自己,经历一段别样人生的演员们,我也庆幸自己不是那些怎样一分一分画上妆容,又得怎样一分一分抹掉脂粉的演员们。
他们最明白人生如梦,他们最晓得人走茶凉。
站在台上,心里明镜似地,走下台阶,心里恍惚迷惘。
不知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