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脑袋悄悄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我白了它一眼。
什么劳什子魇兽,居然是个怕鞭炮的胆小鬼。从除夕到初一,整整在被窝里躲了两天才敢出来。
“鞭炮那么大声那么亮,难道你不怕么?”它居然还挺委屈。
“喂,你好歹也是个有法力的魇兽,怎么会被鞭炮给吓成这样。”被抢了暖烘烘的被窝的我忿忿不平。
“还不是那皇帝老儿,那一年折腾的民不聊生鸡飞狗跳,我至于吃那么多的噩梦吃成个胖子,然后被误认为是那个胖子年兽,最后被敲锣打鼓追的到处跑么。”真是难为它说那么一大串还不大喘气。
年二十九那天,在路上捡到这个灰不丢丢的家伙,还以为是个小狗仔。看着它眼泪汪汪的看着我,一时没忍住泛滥的同情心,就给抱回家了。谁知道,居然是捡了个胆小的魇兽。
我默默摆弄着吉他。
猝不及防,它突然发问,“昨晚你梦里撑着伞的男生是谁啊?”
我顺手抄起擦琴布向它扔去,“你不许偷看我的梦!”
擦琴布盖住了它的脑袋,它摇了摇头把布晃下来。
“我不是故意看的,实在是你昨晚陷得太深,眼泪都快把我淹没了。不帮你吃了它,你会变傻的。而且为了吃了你这个梦,我都快撑死了。”
“我宁可变傻。”专心的摆弄吉他,我不再理它。
“你这个梦看起来是挺久了,不然不会陷得那么深。”它一副神神道道但掩饰不住的八卦样子。
“与你何干?”
“毕竟众生皆苦,能救一个是一个。”它悠悠的说道。
我抬脚,一踹。
让它圆润的滚下了床。
在我的梦里撑着伞的那个人,为我下着大雨的心遮出一片柔软的干燥。
至于他是谁,我已记不得了。
记忆里有一块空白,好似拼图少了一块,也不知什么时候丢的。
我努力找回过,失败久了也就放弃了。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这魇兽居然还会吟诗,看来我小看了它的文化水平啊。
看我瞥了它一眼,它巴巴的凑上来,“李义山那会儿可喜欢念这两句了,在他床边吃久了我自然也会这句了。”
“你想说啥?”
“我帮你找回记忆怎么样?”它又用湿润的黑眼睛看着我。
“你......知道我的记忆不见了?”我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仿佛沙漠上久行的旅人看到绿洲般,怀有期许,却又害怕这是海市蜃楼。
“一看你这就是伤情过度闹得失忆了,你救了我一命,我总该报答你。”魇兽小身板一挺,看似有模有样。
我,不想忘记他。
我,想记得他。
“恩。”
我渐渐进入梦乡。
阴雨蒙蒙的天气,我撑着红伞,站在湖边。
脚步声渐近,我慢慢回头。
回头的那一瞬,我惊醒。
眼前还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贴墙画,还有一个熟悉的毛绒绒的脑袋。
魇兽用爪子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刚出了点错,记错了步骤,我们再来一次。”
我白了它一眼,继续闭上眼,准备陷入第二次的梦境。
他走近,一步,两步,三步。
我回头,慢慢的看向他,不知怎么,眼眶就湿润了。
他撑着灰色的伞,对着我微笑。
是啊,他带着这样熟悉的笑,曾经看过我幼稚的打闹,看过我甜蜜的撒娇,看过我委屈的落泪。
然后消失在我的记忆里,好像不曾出现过。
魇兽大概是累坏了,躲在床尾呼呼大睡。
我从梦中苏醒,悄悄擦去眼角的泪痕。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