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号,情人节。天气,雨。
南方气候多雨,气温直线下降,我趴在电动三轮车上期待雨停。
直到现在,我还是有没当面捧给阿花鲜艳玫瑰的勇气。能做的只有把工资里的部份金额换成虚拟物品,然后默默的刷给她,祝福在浓妆艳服下直播时她不会感到冷。
毕竟她直播间人气少的可怜。
“谢谢'坚强与自信的快递'小哥送来的飞机和火箭,么么哒~爱死你了哟!”阿花激动不已。
“嗯。”我熄了手机的亮屏,对远处的红绿灯说。
我是一名快递员,在某家不怎么出名的快递公司上班。
眼前这片小区,下个月临近拆迁,所以楼道里看不到几户人家。
二栋三楼的光线略显暗沉,老城区很多住房门口都没有门铃。
咚咚咚。
“您好,您的快递到了。请问您是,阿达先生吗?”
三响敲门声后,我边念边想笑,可不又被某种力量把这种情绪给压了回去。
“没错!是我!你没听错看错认错,是我是我,就是我!”他开了门。
眼前的家伙披头散发不修边幅,叼了支烟,披了件没有扣上的风衣,一条带着破洞的草莓裤衩暴露在外。
“您…好…您的……快递,请……签………签收。”一股浓郁的烟味伴着脚气从屋内夺门而出,呛的我差点窒息。
“你就不再确定面单上的名字是我是本人吗?”他双手抱胸,撇了撇嘴,像极了一头落水的旱鸭。
“您好,您是既英俊又潇洒为人正义的阿达先生吗?手机尾号5487?”我复述一遍快递单号上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对啊,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位惊世美男子。简单介绍一下:我可是《最后的眼神》里的男主角,风靡万千少女……”他神色并进,手舞足蹈的描述些不知所云的内容。
而我在职业道德的捆绑下硬着头皮的去等待他调侃后的签字。
“喏,签好了,给你~”
“嗯,谢谢您。”
“不,不~不客气!”他又突然像个受委屈的大家闺秀,捏着一块破抹布,娇滴滴的把门带上。
“真的是白痴。”我转身后,在心头默念。
看了眼时间,18点34分,天色已晚。上级有交代,必须送完本栋4楼的最后一件快递,我才能回公司打卡下班。
四楼,过道光线更加暗淡,两旁堆满散发恶臭的垃圾,只剩一盏泛黄的老式灯泡像是在力竭声做最后的挣扎。
咚咚咚。
“您好,林幽的快递……”隔着半掩的铁门,我听不到屋内的动静。
“您好,请问有人吗?”我听见脚步声,猜是软皮鞋跟,它的去向是并非从屋内传出。
敲门在楼道里回响,之后又恢复一片死寂。不远处的灯泡闪到滋滋作响,一股阴风死命的往风衣里装,我起了阵哆嗦。
我摸到手机照亮了订单,按下一串固机号码。
“铃……”屋内的电话持续在响,可又被置之不理。
我伸手推了下半掩的木门,踮起脚尖往里窥探。
这个季节的傍晚,屋内的光线实在是差,一股霉味染在杂物上,横七竖八的散落一地,只剩两盏的电子红烛照亮了一座高台神凳。
这户主人拜祭的并非正儿八经的神仙,至少在我隐约可见的供在台上摆放的是一只古怪的人形布偶。
我的头皮发麻,就在还没做出是否快速离开的抉择时,感觉背后有一只手向我的脖子伸了过来。
我猛地回头,整个走廊依旧空荡。
这一刹那间,屋内像是水进了沸油锅似的炸出了一阵孩子的嬉笑声,我几乎心碎胆裂的原地起跳。初次面对未知的尖锐又不符合正常分贝的怪笑,我无意识的甩出包裹撒腿就跑。
我的直觉告诉我,此地不宜久留。
我一路狂奔下楼,奸笑声如同附耳,让我不敢回头,直到小区保安亭路灯下才感到气喘吁吁,脚不听使唤的让整个人瘫倒在一边,无力的听着心跳声。
有了亮光,我能勉强感到一丝安全。
“形,空无其心者,鬼也。心,落地无声者,善也。”
可突如其来的话语,再度让我成为惊弓之鸟。
“啊!吓死…你…没声…走路…”我捂住随时都会停止心跳的胸口语无伦次。
一位老道,脚踏棉鞋,腰挎布包,胸挂念珠,青袍裹身,一边手的袖子空荡荡的。他双眼闭幕,嘴里念念有词。
我是农村长大的孩子,秉承祖辈传统文化和,多少是会相信点风水灵异之事。但我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便朝他行礼鞠躬,惯性的从口袋凑到仅剩五十香油钱,双手将它奉上。
“大师,我见鬼了…”
他睁眼,推开我的孝敬,摇了摇头。从布袋里掏出一枚折叠好的纸符放入我上衣口袋。
“大师,这?”
“本座不曾为财而来,此符可阻施主一难。”他说完便跛着脚,朝胡同方向走去。
“大师!大师?”我想上前继续追问,可脚酥软到不停使唤。
他始终没有回头,留下了一句“一切皆有定数,天机不可泄露。”
“谢谢。”我在原地对他远去的背影说。
我心惊胆战回到了本部,把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
将我臭骂一顿的是我们的主管,他40出头,少了颗门牙,所以讲话唾沫横飞。
“你¥@~¥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玩意!你脑子是秀逗了吗啊?”
我和部分员工对他早已不满,按照他飘逸的的发际线,私下都叫他“地中海”。
地中海除了老板以外的男性,永远都板着一张尖酸刻薄的脸,而对女性永远保持油嘴滑舌的老套殷勤。
偶尔逢网购节的那几天,快递公司忙得不可开交。身为主管有义务要帮忙,可地中海永远只送快递单号上印着女顾客ID的包裹……
“发什么愣?听不到是吗?你以为你是什么狗东西?要不是你舅舅是我同学,今个儿早把你开了。我们的宗旨是什么?顾客是上帝懂吗?你乱丢包裹,万一被总部查到了,死的是谁?是我明白吗!”他溅出带着槟郎味的口水让我感到恶心。
“我错了,我没有把包裹亲自送到顾客手中,甚至丢下快递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对不起。”我选择一直低头,想尽快结束眼前的训斥中带着谩骂。
其实,要不是眼下就职艰难,我早就想辞掉这份经常受气的工作。
约10分钟…
“看到没?以后谁再敢乱丢快递,干脆别干了!下班!”主管吼完,其他新来的员工都被安排在一旁快速做着笔记。
他大摇大摆的走出货仓,他得到了满足感。
下班了……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他揉着小情人,卿卿我我的消失在花红柳绿当中。
我干脆扭头换条路走,深怕与他撞个正面。即便不会,也不想看到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