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素食者》

作者韩江获得了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后,她的作品《素食者》很快被推上了阅读排名榜首。看到有人评价说该部作品堪称韩国病态社会压抑下的“狂人日记”,不禁好奇女性作家笔下的“肉食者”怎么就写成了“素食者”。从开篇的第一句话,再到三个章节的故事,细腻的情绪和运笔,一本7.5万字薄薄的书被读出了七十五万字的厚度。难怪乎韩江能从万千作者中脱颖而出,获奖可谓实至名归。


书中的主人公是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英惠,她和丈夫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在一系列离奇梦境的驱使下,开始拒绝食用肉类,突然而坚定地变成一个素食者,并将素食主义发展到极端的故事。作者以“英惠突然变成素食者”为主线,分别从英惠的丈夫视角——素食者、姐夫视角——胎记、姐姐视角——树火,展开对这一“怪异”事件的奇特阐述。

妻子吃素以前,我没有觉得她是一个特别的人。

第一章“素食者”是丈夫的视角。在丈夫看来,他的妻子英惠犹如一件物品,妻子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料理家务,伺候丈夫,日常里并不需要为她花心思,更不用理解和关心她,甚至说当哪天她不再能提供价值,便可随意舍弃。突然有一天,丈夫发现妻子英惠不吃肉了。她不仅放弃了吃肉,还放弃了所有的动物制品,皮鞋皮草等等。这样的一个异常的举动却带来了一连串的反应,逼得丈夫不得不减少吃肉,让丈夫在单位的聚餐时丢尽了颜面。“什么都吃才能健康啊”“你为什么要特立独行呢?”“你不吃肉,就等着这个世界吃掉你。”父母、姐姐姐夫、弟弟等人就吃素的问题对英惠进行劝导、斥责,结果却是父亲对英惠大打出手,英惠愤而割腕……当英惠变成素食者,对丈夫来说,就变成一个有特别“缺点”的人了,所以薄情寡义的丈夫抛弃了英惠。

第二章“胎记”是姐夫的视角。姐夫觊觎小姨子的戏码,怎么看怎么觉得价值观扭曲。中年脱发大肚腩的姐夫,出生在良好的家庭,婚后儿子可爱、妻子能干,他不用为自己的家庭过多付出,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热爱的摄影艺术。某一天姐夫从英惠隐私部位的一个绿色胎记触发了艺术灵感,姐夫的爱慕变成了狂热的欲望,继而生出要英惠配合人体彩绘、花样摄影等各种有违常伦的“艺术”行为。不巧的是,这一幕被姐姐抓个正着,成就了妻离子散的结局。而不想吃肉、不想说话,不想和周围的人产生链接的英惠,也被所有人认为是精神病患者,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第三章“树火”是姐姐的视角。姐姐是一个事业型的女人,一心想把事业越做越大,可无论她多么努力多么优秀能干,成功伪装自己去适应“病态的大环境”,独自一人时却充满孤独与落寞,终日活在崩溃和正常的反复拉扯中。把时间都花在事业和孩子身上的她,对丈夫的艺术一无所知,更无法理解妹妹突然变成素食者的怪异举动。她自以为爱护妹妹,却又害怕妹妹惹来麻烦,最终也没有把英惠从精神病院接回家,以“爱”的名义把英惠推向绝食。

英惠为何突然成为素食者?她说是因为一个做过很多次的“梦”。长期失眠的英惠,刚入睡就会做噩梦,现实生活中的无力感,只能在梦境中得到释放。她觉得自己已经吃过很多肉,相当于杀死过很多生命,那些生命在梦里唤醒了英惠的慈悲之心,使她幡然醒悟,毅然决然地要做一个素食者。可对绝大部分人来说,吃肉是理智的,成为素食者是疯狂的,所以没有人理解和顾及英惠的感受,无法理解英惠是在以疯狂反抗理智。

回到现实,英惠的反抗和觉醒如敲碎了现实的那面镜子,在她变成素食者的那一刻起,镜子的碎片不仅照出了丈夫的薄情寡义,照出了父亲的控制欲和暴躁,照出了母亲的愚昧,照出了姐夫艺术名义下的丑恶与龌龊,还照出女人在社会中的卑微、现实社会女性的压抑……唯独没有照出家人和亲密关系之间的“爱”。

“树”是英惠最后想成为的事物,因为每一棵树都有独属自己的繁茂。她无数次地幻想自己变成一棵树,她对姐姐说“姐,我倒立的时候,身上会长出叶子,手掌会生出树根……扎进土里,不停地、不断地……嗯,胯下就要绽放出花朵了,所以我会打开双腿,彻底打开……”她最后放弃了所有食物,放弃了作为动物的本能,也放弃了语言和思考,把自己作为人的权力也放弃了,直到用死亡实现最后一步退出。

“这一切……说不定这是一场梦。在梦里,我们以为那就是全部。但你知道的,醒来后才发现那并不是全部……所以,有一天,当我们醒来的时候……”

合上书本,还停在故事中许久出不来。活在这样的人世间,就是这么孤独。或许,接受自己不被爱,才是个人终极自由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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