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梦见那所房屋和那个老人了。小时,离外婆家很远,交通不便,就一年走一次。常去的是我称为“家婆”的家,我妈认的义母。那时家婆因刚生下他的第三个儿子不久,奶水充足,我妈在喂养我米糊糊之后见我哭闹不止,只得求助我的家婆,请她喂我奶水。所幸两家相距不是很远,怕黑的妈妈为了女儿,打着手电筒,听着猫头鹰咕咕的叫声和风呼呼的行走声,在乡村的田埂上抱紧怀中的孩子。第一次带孩子的妈妈见到家婆那一刻,她才觉得找到了港湾。
小时候,每年都要去家婆那里拜年。她的房子好温馨啊:靠窗有一个泥巴筑成的小炉,煤炭烧的红红的,最上面用稀煤筑成的“帽子”,火苗从四周蹿出来,“帽子”上的黑色茶罐咕咕的吐着蟹泡泡。里面卧室门上贴着毛主席的大头像或是西湖的风景图,一张原色的木头桌子靠在墙角,吃饭时便搬到火边来。
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下着,家婆一边纳着鞋底,一边问我“学习好不好?付洪宪(我的老师,同村)教你读些啥子?”我要是能背段书,她就高兴得不得了,夸我聪明,说以后是有出息的。她还把家里存的南瓜籽,葵花籽,核桃等端一盘上来,让我随便吃,而我那几个小舅舅,要是多拿了几次,就会被鞋底打过去。
去市集,要从家婆门口过。每次我都在路口扯着嗓门喊“家婆,家婆哎——”如果无人应,那一定是出去干活了。但大多时候,她都是在家的,从厨房提着一把火钳出来,“幺儿,我在煮饭,你来吃了饭再回去。”抑或在菜园子里浇粪,也马上放下手里的瓢,来路口迎我。
后来,我因上学出来很少回那个乡村了。
几年前去看她时,她眼泪湿了眼眶,一个劲的说“好,都过得好,就好。我就知道,你是有出息的。”她的丈夫已去世,孩子们都不在身边,她一人住。我走时,不断回头看那所房子,觉得它立在河岸上方,伴随着家婆挥手的影子,好孤独!
后来我再去时,问起她,乡人说生病了,被她的儿子们接走了。
昨晚我梦见她,梦见那所房子,还有外面纷纷扬扬的大块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