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狗多多,于2018年10月31日落地西安咸阳机场。此后每一年的10月31日,都是多多的生日。
巨大的飞机螺旋桨的声音充斥着机场货运区,周围各个仓库眼见散落着从各个地域发来的货物。空气中夹杂着机油、腐烂的菜味、以及大型批发市场特有的麻绳气息。其中一个仓库区,有一大堆橙色、黄色、淡绿色的宠物航空箱。多多就在其中。我按照航空箱编号、姓名、电话与多多接上了头。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见他,小小的他,通体黑亮,躲在箱子里,瑟瑟发抖,在震耳欲聋对的声音和不友好的气味中,恐惧至极。由于箱子外被一个同比例的渔网包裹,渔网两头是被金属焊死的两个铁疙瘩,只能透过箱子里层层的石棉瓦纸缝隙,瞧见多多的“大概”。
回家后,用各种工具取出它,那个时候,我不敢相信,我居然有了一只小狗。童年反复梦想的事情,终于在成年后达成了。取名:多多,意味——菩提多多,希望他福报多多。在反复与他玩乐的过程中,突然发现,多多的左眼一直分泌类似黄白色的眼屎。擦了还有。擦了还有。我问上海卖家,卖家说:“正常的,小狗两个月左右都这样。” 卖家还说:“狗狗生下来后的疫苗、六联都打过了。放心,不会有病。”可实际上,多多两天后拉稀便血,送到医院检查抗体,被查出从未打过抗体及疫苗。医生让立马住院,就这样,随后的半个月,多多都在一个小型保温箱度过。也在这个过程中,多多的眼睛被确诊为干眼症。
我全家养狗。姑姑家养了一只小泰迪,叔叔家养了一只雪纳瑞,弟弟家养了一只拉布拉多,妹妹家养了两只布偶猫,另一个妹妹家养了一只萨摩耶。其中萨摩耶的妹妹,还是一个西安500人救助流浪狗群的群主之一。我问了所有人,得到的答复是:多多的干眼症是天生的,卖家肯定给你换狗了,这不是你之前看中的那只狗。如果现在把它送回去,这只狗会被面临:安乐死。因为,卖家不会养他,成本太高。或者被抛弃,或者安乐死。因为正常人,不会买一只干眼症狗。如果你不送回去,那你就自己养,但后面的花销,你要想好。
我选择了后者。
从此,他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客人”。
我一点点挣钱,给多多买眼药水、尝试不同的眼药水,并不断地咀嚼消化:多多需要滴一辈子眼药水的事实。我不愿意他滴一辈子眼药水啊,我不愿意他滴一辈子玻璃酸钠啊,我总希望有一种“神药”能够出现,多多的眼睛能好。我看了很多书,很多外文的网站,尝试找到“解药”,但现实却用“冰冷与生硬”回应了我。我不敢给他滴眼药水,到知道不得不给他滴眼药水,到学习给他滴眼药水,再到,滴眼药水这件事已经成为多多生命中司空见惯的事。他开始慢慢适应每天有这样的节奏。
也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点点长大。可爱极了。
干眼症并不阻挡他在路上行走时的“魅力”,我时常碰到小朋友隔着马路喊话多多:小狗狗,你好可爱啊。我会回应对面的小朋友:你也很可爱。也有迎面走来的小朋友对妈妈说:“妈妈,这个小狗狗好可爱啊。”我会微笑告诉孩子:你也很可爱。
干眼症也并不阻碍多多的活泼与聪颖。四个月时,外出了一天,独自在家的多多为了消遣孤独,把他的尿垫、以及不知哪里摆放的卫生纸,在家里细细密密地全部撕碎。等我打开门时,他非常自豪地摇着小尾巴咧着嘴对我笑,似乎在说:“主人,你看我厉害不?我在家里制造了一场“人工降雪”,快夸奖我。看着他细密撕掉一地的“白雪”,除了好笑,还觉得愧疚,愧疚于要有更多时间陪他。六个月时,外出几小时推开房门后,多多非常自豪地站在我的床上,床头的其中三本书的书角已经被他啃得稀烂。还挺会挑书,一本是余华的《活着》、一本是心灵灵修书、一本是禅修书。其他几本书,完好。他站在床上骄傲的表情似乎在说:“主人,你平时对着这些书那么长时间,让我也尝尝味道吧。” 拉下来,打了一顿。从那以后,多多再未碰过我的书;至今,多多的习惯里,没有 “上床”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