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老师说,我其实…其实也很想再上讲台再教你们的,那怕我抱了这新生婴儿每天来往于学校与家之间,我也不嫌烦。无奈,一大家子人口有十五六人之多,老大一家七口五个子女,老二一家六口四个子女,还有公公和未成家的老五与我们这母子俩儿,一直没有分家,都要吃饭,有的生产有的上学,而我和两个嫂嫂还要每天忙着做饭哩!比如今儿晨,好似我还有点儿清闲,其实是,大笼馍早黎明前蒸好的,只用公公在打铁炉上熬一大铁锅红薯玉米糁儿稀饭再炒些萝卜白菜也就算把早饭做停当了。我才趁机有空儿抱了宝儿出来透透新鲜空气,借与饲养室的大叔大爷们唠唠嗑解解闷儿一舒心神。
我说,郦老师,真难为妳了!大人们常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可能就指这些吧!都忙自己的事儿有时也忙不过来。我家也七八口人了。我奶奶岁数大了干不成家务,我妈干生产队的农活回到家己累得只想坐那儿喘口清闭气儿再不揽做午饭的活儿了。我弟兄大大小小己五个,以后还要多,可我们每天要张口吃饭呀…没办法,我…我就学会了擀面条,胡涂麻缠的不讲样儿下锅一煮,不饿着就好啦!
郦老师红了眼圈儿又好奇地问道,妳小小男孩儿子也学会了自做茶饭?
我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说我擀面条是不讲路数儿的。这放假儿了还好说些,要是还上着学那就慌乱了,每天中午一放学,肚里饿得咕咕叫,前心贴后心,又没干烙馍玉米饼子剩红薯干拿来充饥,又见我妈不做饭,我就慌得有时手也顾不上洗一下,就水多了有时面儿少了,将就着揣一些面团儿,胡乱地擀成片儿切成条儿,就去点柴火烧大锅,有时忘了添水了烧成干锅,有时水开了,生面条儿却又坨沾成了一块儿,有时下成锅的面条成熟了却没了夺味儿的青叶子菜下锅,白煮了面条…现我长点儿见识儿学得有点经验了,沤塞一锅底粹草沬子燃着,我撂起旋子甩胳膊就向村南大田的红薯地飞跑,揪一把青闪闪的嫩红薯头叶就返飞跑回家择了,癞好一洗巴就扔面条锅里了,少盐无油缺醋的,一顿饭就坷兑成了,不至于太挨饿…有时,大铁锅漏了,干烧水不开,干烧火不着,污烟瘴气的,呛得人要死,气得人要心肺都炸了…同院的大母惜怜我,忙过来帮我,瓦了半热的水盛了,又用硬面团瓷住漏水的洞眼儿,再慢慢倒入水,直絮叨我妈太心忍太会作摆着享福儿…我就不气不哭不掉眼泪了,耐着性子,捡拿一两根儿细长儿的红薯埋在火坡里,边烧锅时边烤了,黄闪闪地喷香泛甜,也算自慰自乐一个小喜气吧!…每天中饭就这么囫囵吞枣打发过去了!
郦老师红红的眼圈儿望着我,低语,实难为了你这小孩子!…乡下人(生活)真的太苦了!
我不知怎么那样无拘无束地跟郦老师拉呱了那么多无绪的话儿。见郦老师可怜又同情地夸我,我胆气壮了,说郦老师您过得惯么?
郦老师坦然地微笑,说入乡随俗,己早习惯也早适应了!
我说,那才真难为您郦老师啦!
郦老师说,按村里的辈份儿,小春你就直叫我嫂子罢,我势必己不教学了…。
我忽地立起身,说您一辈子都是我的好老师!不管妳再教不教学。
郦老师说,听妳严女师来家对我说过,妳算术方面也有进步啦?
我顿时面红耳赤,心想那严女师还有脸儿人前说话,她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不对郦老师和盘托出呢?
<待续>
11月1日下午于苏州玉出昆冈清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