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努力适应新的记忆。
以前我总觉得时间很宝贵,但当你失去了记忆后,你会发现未来过得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开始学习喝酒,又学习了喝茶,但酒容易让人失控,茶又容易让人亢奋。后来我总结到,难受时喝茶,高兴时喝酒,就会感知到一个迷幻的世界。
我又养了几条金鱼和一些绿植,这才让我冰冷的房间有了一些生机。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为了能让它们记住我,我几乎一整天都陪在它的旁边,后来我也忘了这样做的目的。
记忆是时间的容器,但我的容器却被打碎了,我只能反复训练,让一切都成为惯性。
所以每天醒来,洗澡,吃饭,喂鱼,训练,吃饭,做家务,看电影,睡觉。
我尽量把每一天的每一刻都安排满,让我忘记自己的记忆缺陷,为此我还想到一个办法,我把家里所有的事物都整理出来,找到这些事物来历的蛛丝马迹,想象着它们会是我哪些朋友送的,我把推测出来的来历都编写出来,直到它们都被赋予存在的意义。
在我为完成这一工程感到失落时,我看到一张女孩的证件照。
“这是谁?”
这是一个叫余乐的学生证,学生证的照片处有一滴泛黄的血迹,我能非常清楚地计算出这滴血迹的飞行角度和速度,血应该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留下的。
这个女孩有危险,或者已经遇到了危险。
因为这个学生证,我把保持了很久的习惯都荒废了,我几乎整天都在寻找与之相关的线索,但我家所有的物品没有一个能适合这个女生,所以她应该没在我家待过,那她的学生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我的生活开始有了新的意义,那就是这个叫余乐的女生给的。我想了很多跟这个女生之间的联系和发生的故事,在我构想的故事中,她是我妹妹的角色。她调皮,任性,是我的跟屁虫。总之跟她在一起,我一刻也消停不了,但我却非常享受。我渴望在我的生活中有这样的一个角色。
“万一她真是我的妹妹怎么办?”
接下来的时间,我脑海中一直萦绕着关于这个女孩的结局,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幻想还是唤起的记忆。我试着忘掉她,但每次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我的良心就会不安。
为了能让自己心安,我决定去调查她的真实身份。
我来到学生证上所显示的学校,非常迫切地进入校园,但想见余乐的热情却被一个保安给浇灭了。
“看到那个牌子了吗?”保安指着旁边的牌子,上面写着:校外人员禁止入内。
“我找人。”
“没看到上面写的什么?校外人员禁止入内。你是学校的人员吗?”
我跟他争执了好久,直到引来一大批路人围观,第一次站在这么多人前争论,我的语言系统已瘫痪,语言从脑子里挤出来已是支离破碎,保安开始嘲笑我,路人开始同情我。我有些不适应,只能狼狈地离开。
我沿着学校围墙走,脑海中反复揣摩与保安争执时的遗憾,并想到了完美应对他的方式,但我没勇气回去继续跟他争论。
突然一股花香把我笼罩起来,我已身陷学生群中,学生的嬉笑声让我囧态百出,在他们灼烧的目光中我尽显狼狈,这让我有种窒息感。我承认我忍受不了孤独所带来的单调,但又在喧嚣中不知所措,我讨厌现在的感觉。
我快速脱离人群,来到一个人迹罕至的街道,这里与学校就隔着一面墙,我准备翻墙而入。我有些忘了为什么执意要进入这个学校,但潜意识还是指使我翻墙过去。
现在学校是放学期间,已经没有学生了,我能轻松地走在校园内。
“你找谁?”一个老师模样的人问道。
我有些不知所措。
“谁让你进来的?”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转身就走,那人觉得不对劲赶紧叫来保安,开始追我。
就这样我被学校的教务和保安通缉了。
我在慌乱中躲进了一间教室,教室里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学生,女学生看到我后,示意我翻过窗户躲一下。我照做了,等教务老师和保安检查完这个教室,女学生才让我回来。
“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
“用梯子?”
“不用。”我看到她有点不可思议,继续解释,“跳进来的,墙不高。”
“为什么进来?”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本能摸了一下口袋,什么也没摸到,我有些慌了。
“掉东西了?”她走向窗外,看到有一个学生证,“这是你的?”
我赶紧走过去,想要夺回来,却遭到她的拒绝。
“怎么在你手里?”
“这是我的。”
“这是我的。”她拿起学生证,并把照片展示给我看,“这是我,余乐!”
我想起来我来就是为了找她,但为什么找她我居然忘了。
“你翻墙进来是来找我?”她做着防御的动作,“为什么来找我,你也想杀我?”
“······”
“谁派你来的?”
“不······”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她,她却吓得往后退缩,我赶紧解释,“我不是来杀你的。”
“那你说清楚,为什么来找我?如果你不说清楚,我就报告老师。”
我有些慌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关于余乐这个名字的一切。
“你有危险。”这句话不知道在我脑海里回荡了多久,现在它脱口而出。
“你是谁?”
“我脑子记不住东西,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说完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你相信我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而且是在你不该进来的学校里,我怎么相信你?”
我有些词穷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来是想知道你是谁?”
“上面写着呢,余乐。”
我没有想到接下来该说什么,教室里变得尴尬起来。
“你能带我走吗?”
“啊?”
“能带我走吗?”
“你还要上学。”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我非常为难,我知道不能带她走,但拒绝她的话却难以启齿。
她看出了我的为难,说道:“我不为难你,这会让你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以后你也别来找我。”
我有些失落,准备离开,她叫住了我。
“这个你拿着,你带来的。”
她把学生证还给我。
我避开了学校老师和保安,翻过墙,惯性地走回家。
我回到家,精力已被耗尽,倒头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时,这一天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我有些怅然若失。
我正迷茫时,我看到那个学生证上多了一行字。
“余乐有危险!”
2
我做了一个噩梦!
等我醒过来后,噩梦的各种细节都记得特别清楚,而且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下面是这个噩梦的细节:
“我有一个家,有爸爸,妈妈,姐姐和我,我们一家四口特别幸福。在我五岁的时候,有一伙人突然闯进了我家,把我家人全都控制起来了,我爸为了家人的安全,把家里所有钱财都拿了出来,但他们并没有得到满足,而是看上了我貌美的妈妈,和年轻的姐姐。爸爸想要去阻止,被他们开枪打死了,我妈妈和姐姐就被他们玷污了。”
在我的桌上有我一家的合照,上面爸爸、妈妈、姐姐和我的笑容依然很甜。
我非常确定这个噩梦的真实性,因为我的记忆又回来了,我记得爸爸妈妈亲我时的温度,我能感受到姐姐打我的疼痛,但这些幸福的时刻都被那伙强盗破坏了,我跟家人所有甜蜜的瞬间现在都焦糊了,我一回想起来,就开始反胃。
我记得这些年我所有经历,我家人被害后,我在公众口中成了失踪人口,鬼知道这些年我经历了什么。
从家里逃出来后,我被一个人带走,并进入了一个训练营,他们主要培养杀手。为了能报仇,我接受了他们给设计的训练,跟我同样参与训练的人,有的在训练场被杀,有的在逃走时被杀,有的忍受不了自杀。我会一直活下去,任何人都不能动摇我活下去的决心,我要看着我的仇人死在我的手上。
这十几年,我为了找到仇人,我从训练营逃出去好多次,虽然都没有结果。回到训练营,教官狠狠地惩罚了我,并以此惩前毖后,让其他人打消逃离训练营的念头。经受这次惩罚,我半个月没下得了床。
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要完成了训练营给的毕业考验。当时他们给我的刺杀目标是一名官员,至于官员叫什么,什么职务,有哪些政绩,做过哪些贪赃枉法的事,我一点也不关心,我只关心我会用哪种方式能快速了结他的性命。为了这次的任务,我做足了准备,我想了很多可能会遇到的阻碍,想过我可能被抓,甚至为此丢掉性命。越想我越没有胆量,因为我还有仇要报,为了这样一个人不值得。
结果在执行任务时,特别轻松,刀在他肚子上一进一出重复五六次,这个任务就完成了。我是后来才知道,我所刺杀的那个官员因贪污受贿即将被警方通缉,与他利益相关者因他的死而避免了被调查。
我顺利从训练营毕业,他们把我安排在一个公寓,能保证我的吃住。他们经常会给我安排一些刺杀的任务,说会给一笔钱,但至今我没有见过,我也不关心这些,我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报仇。后来完成了一些他们给的任务,也解决掉几个仇人的手下。这些年我除了找杀害我家人的凶手,我的记忆一片空白。
我从外面回到家,在开门的时候,我察觉到有人来过我家,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进入家门后,一个人影想要袭击我,我本能地阻止他,使用各种手段对他一招制敌,但都被对方破解了,我被擒了。他没有伤害我,而是把我放了。
“没什么长进。”教官的脸从黑暗中出来。
“教官。”我赶紧站好,保持在他面前该有的站姿。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还在找杀你全家的人?”
我心一下被揪起,心跳似乎停了几秒,我没回应他,默许了。
“我帮你找到了一点线索。”教官拿出几张路人视角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男人正陪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在游乐场玩旋转木马。我的目光锁定在这个男人的脸上,虽然他眼神变得柔和了,但我到死都记得他这张脸。
“他在10月1号有活动,地址在照片的后面。”
我翻看照片,后面写着一个地址。我眼里的杀气冲破眼泪狠狠刺向照片里的人,随即跪倒在教官面前,说道:“谢谢教官。”
“行动的时候,小心点。”教官说完就走了。
我内心复仇的火焰已经被点燃,我把仇人的资料调查了一遍,以防不成功,我还能记得他。通过现有的资料显示,他是当地娱乐产业的龙头,手下有十几家不同种类的娱乐场所,光养打手就好几百人。10月1号是他新娱乐会所开业的日子,那天他将举办盛大的开业仪式,现在距离10月1号还有3天时间。
我把他的资料印刻在我的脑子里,接下来就是开始想着用什么方式会让他死得惨一些,在我脑海里很快就想到几个方案,他也在我脑海里死过好几十次,我的颅内反复高潮。
等待10月1号的第一天,我把我所有武器都拿了出来,进行反复擦拭,同时也练练手,以免到时出错。我把他的照片做成了靶子,子弹反复射向他的脸,现在他已经面目全非了。今天激动得没睡着。
等待10月1号的第二天,我把之前所训练的招式全都练了一遍,让自己保持在一个亢奋的状态。由于太亢奋还是没睡着。
等待10月1号的第三天,这一天我太紧张了,什么也做不了,也没训练,也没耐心整理武器,吃饭时开始反胃,什么东西也没吃下去。我早早地躺在了床上,却毫无睡意。在12点时,会所所在方向上空绽放起了烟花,接着响起了鞭炮,我更睡不着了。在凌晨5点时,我穿上了我最贵的一身西服,进行了精致的打扮,随后就出发了。
他们为了娱乐会所开业准备了很多。沿路的电线杆广告都写着会所开业的信息,他们封了一条主干道,专门迎接今天的贵宾,同时铺了一百米长的红地毯,红地毯周围布置了各种花和气球。
领导正给礼仪小姐开会,给她们布置工作,尽眼望去全都是穿着高开叉旗袍年轻貌美的模特,雪白的大腿直晃眼睛。几百人的安保人员统一穿着黑色西服,他们两三人一排,检查周围可疑人员,他们也成了我靠近仪式现场的障碍。
我没注意走上了红地毯,这时四五个安保人员拦住了我,想要我的邀请函,我没有。他们确定我不是他们的客人后,想要打我,还好他们其中一位负责人为了图吉利,拦住了他们。
离开业仪式还有3个小时,我感到有些饥饿,想在周围找个早餐店吃点东西,却发现这条街道的早餐店全都关门了,没办法我只能忍着饥饿等我的仇人。一旦身体有了诉求,整个人就开始反应,我现在因饥饿而感到无力,我顺手拿了他们准备的饮品,补充了一下糖分,才让我有些好转。
等夜晚的寒意慢慢退去,街上也热闹了起来。开业仪式会请来一些明星,人们早已守在道路的两旁,等着数有哪些明星。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我又在大脑里反复彩排着会以哪种方式结束仇人的性命,武器在用枪还是匕首之间我犹豫了。根据以往经验,枪在这个场地是最适合的,这样我既能报仇,又能全身而退,但用匕首我就能亲手触摸到他生命的流逝。
他出现了,今天他油光粉面,以笑脸迎着他的客人。我看着他得意的表情,仿佛在嘲笑我这十几年的无能。
我决定了,我要用匕首。
我偷了其他人的邀请函,试图靠近他,我没注意邀请函上的名字是人尽皆知的名人,我被揭穿了,并被安保人员带到一个房间,他们对我拳脚相加,又把我的武器都搜了出来,看到这些武器,我估计他们也后怕了,他们把我绑在了一个房间里面,随后去请示领导怎么处置我,也有可能去报警了。
在他们离开后,我就解开了绳索,逃离了这个房间。
我躲着安保人员,想尽快找到仇人。这时一阵嬉笑声吸引了我,这是几个剪彩仪式的礼仪小姐,她们端着剪刀从我身边经过。我一路跟着她们,等她们有人掉队时,我把掉队的人打晕,放在一个难发现的地方。我拿着她的托盘,跟着前面几个礼仪小姐登上了台,争着站在仇人的旁边。仇人看到我这样一个男人站在台上有些奇怪,甚至失望,他只看了一下台下的负责人,两人眼神交流一下,负责人表示不知情,并质问他的手下。估计他们是为了能在吉时准时完成剪彩仪式,才没有揭穿我。见过我的安保人员,看到我在台上估计能吓死。
在他们刚剪完彩,礼花、彩炮,闪光灯,一起响起来,一时间烟雾和彩纸填满了整个空间。我顺手拿起剪刀,一把刺向了他喉结所在的位置,顺手一划,割断他的动脉,一时间血喷了出来。旁边的领导摸了一下脸上被溅的血才反应过来,但此时我已经脱身了,消失在欢乐的海洋里。
我手上沾的血由热到凉,身体的血液却开始沸腾。从来没体验过这种快感,等我回到家也久久不能平息下来。杀死仇人的那把剪刀也被我带回了家,我要永久收藏。
我满足地躺下,身体好似被抽空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皮再也抬不起来了。
我睡着了。
3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醒过来,后脑勺剧痛无比,我感觉身体已被抽空,记忆也都消失不见了。
我艰难地爬起来,看到桌子上有一把带血的剪刀,我赶紧检查一下我的身体,在确定完好无损后,我又检查了房间,没有破坏的痕迹,也没有找到受伤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我经历了什么?我想了很久,最后连为什么想也忘了。
我注意到鱼缸已经被绿藻侵占,鱼已经死了,并发出恶臭味。我把鱼缸清理干净,把鱼葬在花瓶里。我又买了几条鱼,放进鱼缸里面。鱼儿在鱼缸里自由游动时,我把房间桌面地面积累的尘土打扫干净。
等一切都整理完后,我又陷入了彷徨。
接下来要干嘛?
我坐在床头发呆,脑子里没有一点东西,连空想都没有素材。
晚上才5点多,外面的天空就黑了下来,房间里的空间都被黑暗挤压走了,我感到异常压抑,肚子里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动力去找吃的。我感到特别疲乏,就继续睡了,等到将近十二点时,才饿醒。我找遍厨房,也没找到东西吃。我只能穿上衣服,外出去找吃的。
九月份的天气已经很凉了,这里也没有夜生活,街上根本没有人,没有找到卖东西的地方。我也不想回去。
我在路口遇见一个老大爷,他告诉我在前面有一所学校,那里应该还有卖吃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直走到灯火通明,街上散布着人群。我正选择要进哪家店时,背后过来一群女学生把我推到一边,我的思绪也被他们打断了。她们直接追上一个女生,女生挣脱逃跑,她们展开了追逐。我以为这只是学生间的打闹,也没太在意,直到我看到其中一个女生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我脑海里快速闪现家里带血的剪刀,我不安起来。
我跟着她们走到了一个胡同,那些女学生已经把女生的校服扒了,正准备用剪刀剪女学生的头发,女生但凡有一点抵抗都会遭到一阵殴打。
“你们这样做有点过分了。”
那几个女生听到我的话,先吓了一跳,看到只有我一人后,又嚣张起来。
“大叔,这不管你的事。”
我走向她们,她们本能往后退。
“我们同学正在叙旧。跟她开玩笑。”
“你们再不走,等会警察就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们,只能给她们一个台阶,让她们离开。
等他们走后,我把女生扶起来,给她穿好衣服,她看到我后,抱住了我。
“你怎么才来?”
“你认识我?”
“前段时间你来找过我。”她看我没有任何反应,直接报上了名字,“我是余乐。”
我不记得了,我知道我记忆力有问题,不知道跟这个女学生能有什么交集。我准备离开,她一直跟在我身后,并跟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我完全没想着记下来。
我进入一家面点了碗面,她也要了一碗,坐在我对面,嘴里还一直叙说着她的事。我看她衣衫不整,头发乱七八糟。我居然为跟她在一起而感到羞耻。她那双大眼睛一直看着我,我头一直低着不敢看她。
“你真不认识我了?”
“可能认识你。只是我记忆有问题,记不得之前做过的事。”
“你上次给我说过。”
等面端上了,我三四口就吃完了,我付了我们俩的面钱后,准备走。她还没来得及吃就来追我。她想跟我一起走,我没答应,她就一直跟着我。我在想她怎么可能跟得上我,没一会我就把她甩掉了。
回到家,躺下。但我还在想她,想她的样貌,想她的话,想她的眼神,但她已经在我记忆里变得模糊了,最后只剩下一种感觉。
我这该死的记忆。
她认识我,一定知道我的过去,我现在才认识到她的重要性。
我准备不睡觉了,我怕我睡着时把她忘了。我起来,开始锻炼,让自己处于亢奋的阶段。但过度的分心让她消失地更快了。
我想把她画出来,但笔好像被强迫一样做着反抗,她的样貌呈现出来比我记忆还面目全非。最后在画布上只呈现出来XX中学,余······
我死活想不起来她具体叫什么了。
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等我睁开眼,像是做错事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赶紧翻找东西,只看到一幅潦草的画作和XX中学,余······。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开始在房间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一个学生证吸引了我的注意,它在这个房间里非常显眼。学生证是余乐,上面有照片,有一滴发黄的血迹,根据我的判断,她应该是遇害了,学生证反面有几个字:余乐有危险!
我本能坐起来,我又认不得这个人了,她让我感到不安。我又在房间寻找与之相关的线索,但什么也没有找到,我有些绝望,我必须要找到她。
我来到余乐所在的学校,保安认出我后开始大骂。从他骂我的信息中,我得知上次他因我进入校园被扣了工资,他想让我赔钱。我向他打听余乐的信息,他又说了一些脏话,我觉得没必要跟他纠缠下去,就走开了。
我走到一个胡同,从一处墙上跳了进去,现在正是上课期间,校园里面没有学生。我挨个教室寻找余乐,却如大海捞针。
“你是谁?”一个老师模样的人叫住了我。
“......”
“你怎么进来的?”
我迎过去,向他展示我手里的学生证,说道:“我想找一下这个人。”
老师仔细看了学生证,看到后面的字,表情非常严肃,又仔细观察着我。随后把我叫到了教务处。
“你认识她?”
“我不记得了。”
“为什么来找她?”
“我想了解一些情况。”
“上面的字是你写的,还是她写的?”
“不知道,我来应该是想弄清楚这件事。”
“她已经两天没来学校了。”
“啊!”
老师让我在教务处等着,他拿出手机在外面打了几个电话。
过了一会,门口的保安走过来了。他看到我在教务处坐着,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我是老师的客人。等他跟老师简单地交流了一下,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们俩一起走进来。
“你怎么进来的?”保安看着我,表情非常愤怒。
“我来找人。”
“我跟你说过了,你不能进来。”保安对老师解释道,“吴老师,刚才我把他拦在外面了,他从别的地方爬进来的。”又把头转向我,“告诉我,你从哪爬过来的,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爬进来了。”
我不想跟他过多争论,只想着逃离这里。
“老师,你刚才说她两天没在学校了,你知道她在哪吗?”
“你是她什么人?”
“我记忆出现了问题,不记得这些事了,想找她弄清楚。”
“这涉及到学生的隐私,恕不能相告”
我觉得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准备离开,老师却把我拦住了。
“我们先把事情搞清楚,你才能走。”老师吩咐保安看好我,走到外面又打了一个电话。
保安看着老师离开教务处,开始指责我。
“你知道你进来一次扣我多少钱?300!我一个月才3000块钱。今天扣的钱,还有上次的,你都替我出。”
我没理他,他怒了,踢了我一脚,强调了一下,说道:“现在已经600块钱了。”
老师朝一个方向走去,我顺着他走的方向看到有两个警察正往这边走。我局促起来,想逃走,保安顺手抓住我的手,做擒拿状,我本能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他当场痛得直不起身。我趁老师和警察赶过来前,离开了教务处。
我确定在学校找不到余乐,就从墙头翻了出去。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去哪找她,只能在这条街上守着,从来来往往的学生里筛选跟她照片长得像的人。
等街上学生都被各种交通工具接走,放弃的声音一直在催我回家,肚子已经饿了。
我在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就回家了。
4
余乐已经三天没有来学校了,学校已经报警,并把我的照片交给了警察。警察在学校周围展开全面调查,试图找到我的踪迹。学校给每名教职员工和学生发了我的照片,希望能得到我的线索。
显然我现在成了绑架余乐的嫌疑人。
我曾试图去学校继续找余乐,但刚靠近学校,就发觉路人异样的眼神。不出所料,不到三分钟警察就出现在我刚离开的地方。
学校已经为我布下了天罗地网。我想尽办法,想要混进去,但都没有成功。
一把尖利的剪刀闪了一下我的眼睛,我对面有一个女生正把玩着一把剪刀。这把剪刀一直在刺激我的记忆,并成功唤醒了几天前的一个画面:一个女生正准备用这把剪刀剪被扒光衣服的女生头发。
女生的模样我已经不记得了,但她看我的眼神和行为,我能判断出她见过我。我之所以对剪刀印象深刻,是因为我家就有一把带血的剪刀。
女生收起剪刀,走开,想偷偷拿手机求助。我跟了过去,快步上前抢过她的手机,女生想用剪刀刺我,被我一把抓住,并夺了过来。
“你干嘛抢我手机?我喊人了!”
“如果你敢喊出声,这把剪刀就会插进你喉咙。”
女生吓得不再说话。
我拿出学生证,问道:“这个人认识吧?”
女生点了点头,眼神还瞟着四周,想找求救的机会。
“她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女生看周围没有能求救的对象,开始求饶,“我真不知道,大哥,你就绕了我吧。上次是珊珊让我做的。”
“珊珊是谁?”
“我同学,是她发短信让我来这的。她说余乐在她手上。”
“她在哪?”
“我不知道,我刚来。”
我观察了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她可能看到你在这,就没敢露面。”
“你给她打电话。”
女生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在一个垃圾堆的地方响起了手机铃声。我和女生走过去,扒开一个垃圾袋,看到有一个发绿光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我们。
“珊珊!······”女生大叫一声,随即晕了过去,我赶紧扶住她,把她安置好。
我重新回到垃圾桶旁,借着手机的亮光,看到女生脸色发青,眼球快要挣脱出来,脖子上有一道勒痕。
她已经死了!
闪光灯把整个胡同照亮,一个人用手机把我和珊珊的尸体框在相片里。女生周围已经站了几个人。我想去解释,他们却非常惧怕我,让我不要动,并扬言要报警。我不想跟他们过多纠缠,而是选择离开。
我离开的这一举动直接让我成了变态杀手,我查看尸体的照片在各种社交媒体上疯传,并配文XX学校惊现变态杀手,造成一死一伤一失踪。
警方正式对我下了通缉令,有提供线索者,奖金达到50万。
现在不止学校是我的禁区,整个城市变成了我的陷阱,我随时都可能被举报,被追捕,甚至被打死。在这个城市我举步维艰,连正常的生活也受到了影响。
事情过了差不多两天,我所在的区域也开始挨家挨户调查,我只能先离开我所住的地方。外面的旅馆需要身份登记,我不能入住,只能在大街上流浪。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躲了多少人,我才一路走到天亮
“哈喽,好久不见了。”
我猛地转过头,看到余乐站在我的身后,我做了防御的姿势,同时想着怎么能对她一招致命。
“你认识我?”
“我从学校逃出来,现在无家可归了。”余乐非常可怜的样子。
我感到一阵羞耻感,面对这样一个女孩子,我怎么会有杀心啊。
“你能带我走吗?”余乐近乎在哀求。
“你是谁?”
“我是余乐啊!你身上应该有我的学生证。”
我下意识在上衣口袋摸了一下,真的有一个学生证,上面的名字是余乐,照片上有一滴血迹,后面还有几个字:余乐有危险!
我的身体一阵发热,再次为刚才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我现在也不知道去哪。”
“去哪都行,现在只有你能保护我。”
我被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击败了,点头答应了,她高兴地跳了起来。她的笑容那么有感染力,我也情不自禁跟着笑起来。
她却说了一句:“你笑起来的样子好可爱。”
我就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把笑容收回。
她却说:“你看你现在变得多凶,一看就是坏人,再笑一下。”
她想方设法逗我笑,但我一直绷着,她就一直闹。她仿佛把我从沼泽里拉了出来,让我能感受到阳光。我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像沉寂的森林闯进了一个精灵,开始焕发生机。
幸福感已经在我神经系统内乱串,我每一处细胞都能感受得到。
跟她在一起,我们忘了她要上学,我被通缉,等等不开心的事。她带我去游乐场,在打气球的游戏中,我帮她赢了一个毛绒玩具;开碰碰车时,我被撞得头晕眼花;玩大摆锤时,我都快被她喊聋了。
当我们被固定在过山车的座椅上时,打气球游戏的老板带着警察来找我们,此时过山车已启动,他们与我们擦肩而过。从过山车上下来,我们又找了一个照相的亭子,拍了几张合照。
一整天下来,我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还有些意犹未尽,她的嗓子已经喊哑了。
夜幕降临,我们的肚子都饿了,想要找个地方吃饭,我说想吃面,她说我没出息。她带我去了一家高档的西餐厅,她非常熟悉地点了牛排、鹅肝、鱼子酱、蔬菜沙拉,饮料她想点红酒,被我拒绝了,理由是她还小,不能喝酒。
这一餐吃得让我颜面尽失,我就像刚学习吃饭的小孩一样,做每个动作都出错。我刚知道吃西餐是不用筷子的,生的牛排也能吃。从西餐厅出来,我又找了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才把肚子填饱。
接下来我们就要商量去哪住了,她想跟我回家,我内心是抵触的,但我受不了她的苦苦哀求,只能答应了。
在回家的途中,我一路忐忑,努力回想家里乱不乱,但我这方面的记忆一片模糊。
一路上,她跟我分享了很多她的故事,她好像说了她爸被人杀死了,她现在是孤儿,学校总有人欺负她,我是她唯一的依靠。她说了好多,但我还在想着家里到底乱不乱,所以只能记得这些内容。
最终我们来到了家,我打开房门,还好房间不算很乱,房间还飘着一股香气,这下我的心总算放下了。
“这就是你家。”余乐参观着我家,“没想到你还挺有情调。”
我先一步把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藏起来,避免一些尴尬。余乐对我家的一切都很好奇,她看到我每个物件上都有一个介绍,介绍上面写着哪些朋友送的、哪些是生日礼物、哪些是新年礼物等信息。
“你朋友对你这么好,送你这么多礼物。”余乐查看着物件上的介绍。
我心里非常清楚,这些哪是我朋友送的,都是我闲来无事,杜撰的。
等她把我家里里外外稀罕了个遍,才提出天不早了,要睡觉了,让我看怎么安排。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我让她在床上睡,而我睡客厅的沙发。等她进入卧室后,就把门反锁了。
我看着那些幼稚的介绍,脸臊得通红,赶紧把它们销毁。
5
“你能帮我吗?”
“帮你什么?”
“帮我找到杀我爸的凶手。”
“······”
“警察对这个案子根本不上心,我要自己找到凶手。”
“找到凶手,你能做什么?”
“我要杀了他。”
“我不会帮你,你这么小,我不想害你。”
“我想到你会不帮我。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不为难你。”余乐起身,拿起自己的包,想走,“我也不打扰你了。”
“你要干嘛去?”
“我自己去找凶手。”
我一把拉住她,说道:“我说的话你可能没听懂?你还小,即使你找到凶手,你也对付不了他。”
“所以我想让你帮我。”
“我?!”
“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可以帮我。”
“我什么都不会。”
“你会,只是你不知道。”
看着她那双大眼睛,我感到特别陌生,她似乎一晚上成熟了许多,眼神中充满了杀气,而且态度坚决。
“如果你拒绝我,我不会再求你了。”
我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办,她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没得到我的回复,准备走,我拉着她。
“我可以帮你。”
“太好了。”她脸上挤出了一些微笑,“谢谢你。”
“但我不能保证能帮你找到凶手。”
“你只要帮我,我就感激不尽。”
下面是余乐跟我讲述的她父亲的所有事情,我认真做了笔记。
余乐的父亲叫于文海,他是一名脑神经科学家。于文海有一个弟弟,小时候他弟弟患有脑膜炎,因信息闭塞,抢救不及时导致他弟弟死了。这件事对于文海的打击非常大,所以他在大学的时候选择了神经科学专业。于文海学习非常刻苦,在脑神经科学取得了一些成绩,发表了很多论文(这些可以在报纸和期刊上看到),他已经成为了中国著名的脑神经科学家。
于文海在大学任教授期间,他跟他的学生相爱了,也就是余乐的妈妈。一学期还没结束,她就发现怀孕了。后来这件事被于文海的同事孟宇知道后,开始大肆宣扬,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于文海成了众矢之的,受到社会各界的指责。最终于文海为了孩子,与余乐的母亲离开了学校。那段时间他们过得很辛苦,后来在生余乐时,由于条件有限,造成余乐母亲难产去世。这件事对于文海的打击很大,但为了能抚养余乐,于文海很快从悲伤中调整过来。
后来于文海和搭档李玉波成立了一家工作室,他俩共同研究出了神经系统和电脑系统的翻译器,这个翻译器能把生物电信号转换为计算机信号,它突破了计算机和人体的壁垒,实现电脑系统和人体神经系统的信息共享,从而可以提高人类的智力水平,提高工作的效率。据说他们已经把人的记忆存储在一个云空间,只要有需求,就会把相应的记忆载入到人体内。
在他们事业越做越大后,于文海和李玉波的理念产生了分歧,两人经常大打出手。余乐怀疑李玉波杀死她父亲的嫌疑最大。
于文海被杀的那天,他已经觉察到杀手的到来,提前把余乐藏了起来。
那天的事余乐记得很清楚,而且反复跟我强调她所看到的凶手的样子。凶手留着一个平头,长着一个国字脸,很帅,在他英俊的面庞上有一双冷酷的双眼。杀手穿了一身黑西服,像是参加比较重要的仪式才有的打扮。凶手沉稳冷静,他没有急着把她父亲杀死,而是先挑断了腿筋和手筋,让她父亲动弹不得,然后在胸口的位置刺进一把匕首,再拔出来,让血从她父亲体内流出来。他就坐在那看着她父亲慢慢死去,等她父亲的血铺满整个地板,他才离开。可他不知道于文海的血已经把床下余乐的衣服都浸透了。
有几次余乐情绪激动,导致没办法继续讲下去,所以差不多三天她才讲完她想告诉我的事情。她知道我记忆有问题,反复来考验我,确定我能用自己的方式找到答案,她才肯通过。
在这三天,我家已经密密麻麻贴了很多纸条,上面全都是余乐所讲的重要线索。我看着这些线索,愁云密布,她却像没事人一样,非常轻松。
我们根据已有的线索,先去学校找了孟宇,多方打听才知道他患了肝癌,已经晚期了,现在正在医院接受化疗。我和余乐来到医院看他,我看到孟宇躺在病床上,他的身体经受化疗后,满目疮痍。他知道余乐的身份后,还很欣慰,他夸余乐的父亲是天才科学家,还为他的死感到遗憾。
余乐想跟孟宇单独聊一下,让我在病房外等着。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病房传来了警报声,余乐慌张地跑出来求救。医生对孟宇进行了抢救,但没有成功,孟宇就这样死去了。
我能感受到余乐兴奋的心情,但她那一脸自责的表情,让医护人员还有孟宇的家人感到同情,他们纷纷劝余乐不要放在心上,孟宇的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们从医院出来,她准备带我去吃一顿大餐,说要庆祝一下。我不想再吃西餐了,她就带我去吃日料。她点了寿司,在我看来就是一个米饭团,还有生鱼片,我比较难接受吃生的鱼,她为了照顾我,给我点了烤鱼和面食。
吃到差不多时,我忍不住问她在医院的事情,她只说了一句“如果不是他,我妈就不会死。”
我看她眼里噙着泪,也不忍心继续问。
我们吃完饭,回到了家里,余乐把我们列的所有关于孟宇的线索都销毁了。接下来她把目标瞄准了李玉波。
我查了一下李玉波的资料,他现在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我们要调查他谈何容易。
我和余乐在李玉波所在的公司大厦底下的咖啡馆喝了三天的咖啡,才看到李玉波的身影。我们跟踪了他差不多七天才把他的情况调查清楚,他有一个漂亮的妻子,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他平时下班就会回家,夫妻生活很恩爱。他上下班都有专门司机接送,生活很规律。
后来他的行为就有些反常,他没有去上班,也没有回家,而是陪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两人住在了山上的一栋别墅里,我和余乐的猜想一致,那就是他的情人。
余乐拍了几张他们俩亲密的照片,然后把照片洗出来,寄给了李玉波的妻子。我和余乐守在李玉波家,等着看他家的大战。但等了几天什么动静也没有。我们亲眼看到他老婆拿到了照片,而且确定她看了照片内容。为什么会没有反应呢?
我和余乐对李玉波没有一点办法,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上下班都有专门的司机接送,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对他下手。
有一天,李玉波支开司机去陪他的情人,两人在商场疯狂购物,在高档餐厅吃饭,又陪情人去护肤。等他们回别墅时,一辆运渣车直接撞翻了他们的车,运渣车的司机弃车而逃。我和余乐赶过去,看到李玉波和他的情人满脸血迹,他还求我们救他们,余乐却点燃了洒出来的汽油,不到一分钟这辆车就被大火覆盖,随后发生了爆炸。
李玉波的死成了一个重大新闻,电视台和各种媒体疯狂报道。警方很快就锁定了肇事者,他就是李玉波的司机。通报发出后,司机就去警局自首了,当天晚上李玉波的妻子也被警方批捕。
第二天,警方就下了通报,李玉波的出轨导致他妻子心怀不满,于是和李玉波的司机密谋杀害了李玉波。事成后,司机想要霸占李玉波妻子未遂,心怀不满,随后去自首。司机交代是受李玉波妻子指使。
余乐看完这个通报没有一点表情。她又把房间里面所有关于李玉波的线索都销毁了。
“答应你的事都做完了。”
“还没有,还没找到杀我爸的凶手。”
“现在没有他任何线索,没办法调查。”
纸条所发出的火焰把两人的影子射向墙壁,余乐的影子被放大好几倍。
“你有没有想过是你杀了我爸,只是你不记得了。”
“我!!!”我突然紧张起来,“怎么可能,我根本不认识你父亲。”
“有人给你植入要杀我爸的指令。你杀了我爸,然后拿着我的学生证想要杀我。”
“······”
她说的这些话有些惊到我,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情,当然这也不无可能。
“哈哈哈哈,”余乐突然大笑起来,“看你吓得。如果你想杀我,我怎么可能还待着你身边。”
“是啊。”我擦了一把汗。
我能感觉到余乐看到于文海的两个仇人死去后的落寞,她一整天不吃不喝,坐在那里郁郁寡欢。
等到晚上时她执意要喝酒,我想阻拦,却被她阻止了。我只能顺从她的意思,拿了一些酒给她。那天她喝了很多酒,喝醉后她开始痛哭起来,很伤心,我安慰她,她说哭出来她会好受些,我就不再劝她,就看着她把所有力气都宣泄完,最后瘫卧在沙发上。
6
我因口渴喉咙感到一阵刺痛,我醒过来,喝了一瓶水,才缓解了身体的不适。
我已经睡了差不多十几个小时,酒精还在脑子里胡闹,拨弄着我的神经,一阵阵钻脑的痛感席卷着我。
等我恢复了感官,闻到满屋子的酒气,听到满地酒瓶的撞击声,看到灰烬在阳光中暴露出的踪迹。
我习惯性先找房间里面有没有人,很快就有了答案,没有人。
我的记忆又没了,房间里面残留着一丝香味,感觉有个女人来过这里,我找着与之相关的痕迹,什么都没有找到,我习惯性摸一下口袋,也没摸到什么。她只剩下一种感觉,镶嵌在我的大脑内。
我花了一整天时间,把房间里的所有垃圾都清理出去,把所有酒气都驱散,所有灰烬都清除。我大汗淋漓,却又倍感失落后悔,她在我这仅有的痕迹都被我抹掉了。
我坐在那里怅然若失,数着秒针的跳动度过了一天。
等天色暗下来时,我才接受了一个事实,她完全从我生活中消失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在房间里面踱步,来想接下来的时间我能做什么,直到我看到一张放倒的相框,我拿起来,上面是四个人的合照,我能判断出来那个十几岁的男孩是我,我没猜错的话,年龄比较大的是我爸爸妈妈,另一个比我个子高的是我姐姐。
相片的后面写着几个字:凶手:平头国字脸黑西服
“我有家人!他们死了!”
我反复看着这些字,我在脑海里描绘出了凶手的样貌了,虽然很模糊,但我还原我家人怎么死的。我翻遍了家里所有的角落,试图找到我家人的遗物,一无所获。
一阵敲门声,我本能做好了防御状,悄悄走向门口,贴耳倾听门外的动静。敲门声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更大了。
“快递!”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有人在家吗?”
我想说话,但嗓子好像被糊住了一样,我清了清嗓子,说道:“放门口吧。”
快递员放下快递,脚步声越来越远,我确定外面没人后才打开了门,拿到了快递。
我打开快递,里面是一张1995年9月份的报纸,我在报纸一个角落找出与我有关的信息:本市发生一起灭门惨案,其中一家三口被杀,一人失踪。
我把每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上面没有一个名字,只有一张打着马赛克的照片,那张照片就是我家那张。
我来到了报纸所报道的位置,这里的居民对我家影响深刻,我非常容易就找到了我家的具体位置,但这里因发生凶案,不吉利,居民都搬走了,后来政府把这一片拆迁,变成了现在高档的小区。关于我家房子的拆迁款,好像已经贡献给了社区街道。
我在小区门口的棋牌室坐了一天。那些老头非常乐意给我讲那起案件,从他们的话语中,能感受到他们说的这些话已经说了成百上千遍,案子的真相在他们那已经根深蒂固了。他们说我爸藏了贩毒集团的毒品,是贩毒集团的人杀死了我的家人。我妈妈和我姐姐还被他们玷污了,死得很惨。我被他们抓走后,手和脚都被他们砍掉了,眼睛被挖掉了,舌头也被割掉了,在天桥下要了几年饭,后来我也死了。
他们描述的故事比我所接触的电影和小说都要残忍。从他们说起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破绽,所以我也就没再用心记他们所说的话了。
他们见我已经不耐烦,想走,才想起来问我跟死者的关系。我只说自己对这个案子比较好奇,想深入了解一下,我问他们那一家人葬在哪里。他们警惕性再次确定我的身份,我明显感觉到他们的热情已消失,并在刻意跟我保持距离。
我临走时,一个老大爷拉住我,他称当年受过死者一家的恩惠,他劝我不要多管闲事,并说这些年警方没有找到凶手的任何线索,一定有原因。至于什么原因,他没有说。最后他告诉我我家人安置的地点。
我来到大爷说的我爸妈和姐姐安息的地方,他们只剩下了几个木质板子,我擦了一下他们牌位上的灰尘,看着他们的名字和样貌。
他们已经在我的记忆里消失了,面对他们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想到他们看到我应该会很高兴,想到这些我竟感到了一些温暖。
我的出现已经引起了墓地管理员的注意,他一直看着我,让我有些不适。我在照片上写下墓地的名字和我爸爸妈妈和姐姐的具体位置,就离开了这里。
在回家的路上,我慢慢接受了我有爸爸妈妈和姐姐的事实,想到我在这个世界上被人关爱过,我的心就开始温暖了起来。对于有他们的存在,他们的死好像被我忽略了。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要跟他们说的话,想跟他们说这些年我过得很好,我住在一个公寓里,每天过得很充实;我想给他们做一顿我拿手的饭;我还有几只鱼······想说的话越积越多。我一想到我坏掉的记忆,我就越发不安,我怕会把这些想说的话忘掉。
我又回到墓地,在他们牌位前,把我想说的这些话都说了出来,我才安心回家。
等我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我收拾完今天所有心情,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但与家人相见后的兴奋劲,让我怎能轻易地入睡,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我把我家的合照贴在胸口,想着与爸爸妈妈和姐姐之间的互动。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接听。
“有人要杀你。”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紧接着有脚步声传来。我本能爬起来,轻轻走到门口,把卧室门反锁。我听到外面已经有人打开了房门,并在卧室门口停下。
房间静得可怕,这一道门把两边人的心都吊了起来,此时正考验着两方的心理素质。我在卧室寻找可以阻挡对方破门而入的物件,在我刚去拿床头柜时,枪声与衣柜破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火光从门上的弹孔中射进来。我没有任何抵挡的能力,等火光消失,烟雾已经笼罩了整个卧室。
一阵可怕的安静后,我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我在打碎的床头柜里摸到了一把枪,在我还没端起枪时,门被踹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把所有光都遮住了。
随即我们展开了一阵激烈的对射,我们俩的影子被火光撕得粉碎。直到两人枪里的子弹都射光,房间才恢复了黑暗。外面没有了任何动静,我感受到手上流出了滚烫粘稠的液体,我胳膊受伤了,还好子弹没有留在体内。
在我确定对方没有动静后,我才小心翼翼打开灯,看到那个人躺在了血泊里,我确定他已经死了,又确定他没有同伙后,才拿起电话,拨通给我报信的人的电话。
“带上照片和报纸离开那。”
“你是谁?”
电话里没有了声音,对方已经挂断了。
我在床上找到了她所说的照片和报纸,就离开了家。
我躲在房子附近的树丛验证她所说的话,果然有一个男人出现,我赶紧看了一眼合照上的字:凶手:平头国字脸黑西服。
由于距离太远,天又太黑,我只能看清他的轮廓,没办法判断这十个字是不是描述的这个人。我想要靠近,看一下他的样貌,但看到他拿出了一把枪,我就没敢轻举妄动。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我家里的情况,才走了进去。但很快他就出来了,他看向我所在的方向,我才发觉我的血已经把我的轨迹暴露出来了,他朝我这边走来。我赶紧止住了血,等着看清他的样貌。我检查了一下枪,子弹已经被我打光了。
等他走到路灯下,我看清他帽子下面是一身黑西服和一张国字脸,他就是凶手!
他已经觉察到我了,朝我这边开了几枪,我狼狈地逃跑了。
我第一次感到这么无能,面对杀我全家的凶手,我如丧家之犬一样狼狈逃窜。
身后的脚步声一直在驱赶着我,我一不小心跌入沟里,我挣扎了一会却动弹不得。现在我才发现天上没有一颗星星,眼前的黑色与夜色已融为了一体。
我应该是晕过去了。
7
露珠在叶子上一点点汇聚,最后叶子承受不了其重,将其摔了下来,正好砸在我脸上,我一下清醒过来。
我怎么躺在了这里?
昨天的记忆又开始模糊了,胳膊上的伤口却在提醒我,我遇到了危险。我赶紧检查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危险后,我才又检查了自己的身上,还好只有一处伤,但伤口已经化脓,溃烂了。
我得赶紧处理一下伤口。
我身处树林深处,我本能沿着一条路一直走,结果我走回了家。我家门口停了几辆警车,警察正在我家调查。过了一会,一辆救护车赶来,医生从我房间里面抬出了一具尸体。
家是回不去了,我顺着一条路走,直到找到一家医院。
医生看到我的伤,一眼判断是枪伤,他警惕起来。我观察出了他的表情变化,拿枪威胁他不要声张。他故作淡定,称伤口已经溃烂,再不治疗就有截肢的风险。
最终我们达成一致,让他帮我处理伤口。
他要给我打麻醉,我拒绝了。后来他给我消毒的时候,我有点后悔没打麻醉。我清醒地看着他把一块消毒纱布穿过我的伤口,他又拿着剪刀把伤口处的腐肉减掉,然后就帮我包扎了起来。
等这一系列操作进行完后,他给我拿了一些药物,给我说了使用方法,又给了我一件干净的衣服。他走到收银台前,意思是想要医药费。我们对视了一会,我才明白他的意思,我在身上翻找了一阵,只找到了一张照片和一份报纸,还有一把枪,我想把枪抵押给他,他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就把收银台里的钱都给了我,我没有推辞,就拿着钱离开了医院。
我站在十字路口迷茫,不知该往那边走,路口的红绿灯反复在催我,但我仍犹豫不决,我观察着路口来往的人群,最终我被一对打扮奇特的情侣吸引。他们在路上卿卿我我,毫无顾忌地表达着爱意,路过的人几乎都被他们吸引,没人注意到我一路尾随着他们。
我跟着他们的旅途是在一家情侣酒店门口结束的。
我想到我无家可归,需要住的地方,所以就跟进去了。酒店前台跟我要身份证,我没有,她说最近警察查的严,后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我开了一间房。
我来到房间,把门反锁,先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来,寻找证明自己身份的线索,我身上只找到了一张照片、一份报纸、一把枪、几包药品和一些钱,也没有其他的了。这份报纸和照片可以证明我的身份,我家人被杀了,我无家可归,凶手是一个穿西服的平头国字脸的人。
我的血渍已经把一些字污染了,但还能认出这些字。我把照片和报纸放在我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我对凶手的轮廓还有一些印象,他大概有178cm左右,带着一顶帽子。我把这些信息添加到照片上。我担心照片会丢失,这样我有可能会永远忘记我有仇人了,我得想办法永远记住他。
宾馆的墙上挂着一幅电影海报,海报上的男女的动作非常性感,我看到男人的手臂上有一串英文字母。我把海报拿下来,想着他是怎样把这些字刻在自己身上的。我用一把刀试了一下,因太痛没继续下去。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阵响声,接近着传来女人呻吟的声音。我警惕起来,拿着枪做好了防备,我在门口守了十几分钟,女人的叫声越来越大了,我忍不住开门观察了一下,走廊里没有一个人。
我循着声音的方位,来到隔壁房间门口,女人的声音就是从这个房间传来的。她的叫声越来越大,同时伴有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我判断一定有人在折磨她。在正义感的加持下,我一脚踹开了房门。他们被吓到了,正赤身裸体在床上寻找着掩体。
“你干嘛?!”
我认出他们是我跟着的那对情侣。
“不要动!”
他们一动也不敢动。
我问女人:“你没事吧?”
女人一脸震惊地摇了摇头。
男人一脸疑惑地看着女人。
“你认识他?”
“不认识啊!”女人看着我,“你要干嘛?”
“他明显是在捉奸!”男人有些愤怒,“你是给我戴了绿帽子,还是给他戴了绿帽子?”
女人百口莫辩,男人越想越气一巴掌打在女人脸上,我去阻止,男人更愤怒了,连我也要一起打,还好他打不过我。
最终宾馆的工作人员出面调解,我们才意识到这是个误会。我向他们道歉,他们却不依不饶,想要报警,最后工作人员提出解决方案,让我赔钱,我就把我的钱都给了他们,加上工作人员的劝说他们才没报警。
等安抚完这对情侣的情绪后,宾馆的工作人员开始跟我算账,需要我交房费和那个门的损失。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他不信开始搜我身,只找到了一把枪。在我拿着这把枪的时候,他们再也没为难我,而是好声好气地送我走了。
我刚离开那家酒店没多久,我就听到警笛声正朝着宾馆的方向走去。
我又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我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在街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他们都在躲着我的眼神。我被一个女人肚子上的纹身吸引了,她旁边的男人看到了我的眼神,把女人拉到了一边,我赶紧追过去,却迎来了一拳,当场我的鼻子就流血了。我捂着鼻子继续问她怎么把字刻上去的,那男人还想打我,反被我控制住了。他越挣扎,我就越使劲,最终他投降,告诉我在纹身店就可以纹身。我让他们带我去,他们很不情愿,但还是带我找了一家。
我把我想纹的内容告诉了纹身师,纹身师就开始工作。他把凶手的信息纹在了我的胸口,把我爸妈和姐姐安息的位置纹在了我腰间。
大概三个小时,照片上的所有字都刻在了我身上,纹身师还给这些字做了设计。
从纹身店出来,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我没有归宿,我只能不停地走,才不会让自己陷入迷茫的状态。
我能感受到腿已经快抬不起来了,眼睛也开始模糊了。我走进了一处围墙破败的院子,院子里面有一个墙体有裂缝的房子,房子里面只有一些旧家具,但还好房间里面有一张床垫。
我躺在床垫上,直接睡着了。
8
一声爆炸声把房顶上的土震落,砸在了我头上,我惊醒过来。我赶紧检查这里是否有危险,等确定这里安全后,我才意识到我闯进了别人家,但这里破败不堪,已经被它的主人遗弃了。
外面人声鼎沸,接着有警鸣声传来,我有些紧张,准备离开这里。
等我走出院子,胡同里挤满了人,我看到几辆推土车正在跟一帮老头老太太对峙,在他们中间有几个煤气罐正喷着火焰。我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事情的脉络,原来一家房企想要拆迁这片住宅区,但他们给的拆迁款没能让居民满意,所以就形成了这种局面。
我看到警察过来维持秩序,我也只好离开。
现在唯一能给我目标的就是照片上的地址,上面写着爸爸妈妈和姐姐。
我按照照片上的地址来到了墓地,看门的大爷好像认识我,他跟我寒暄了几句,就放我进去了。
等我看到爸爸妈妈和姐姐的牌位时,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跟他们说我想他们了。
我看到别的牌位前有人正在烧纸,我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他们以为我有病,没有搭理我。最后是看门的大爷告诉我,烧纸就是在给亲人送钱,让他们能在地下不缺钱花。
他们是去了另一个空间!
看门大爷也让我给我家人烧点纸钱,但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他看出了我的为难,主动给了我一沓纸钱,并教我烧纸时先在地上画一个圈,又教我怎么念词。
我非常感激他,是他让我知道了我家人去了另一个空间,我还能为他们做些事。
我按照看门大爷教我的方式给家人烧了纸,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希望他们能在另一个空间过得好。
等纸钱全都变成了灰,墓地里的人也都消失了,我想要离开这里,看门大爷却把大门锁上了。我看到一个长着国字脸的男人,他差不多178CM,穿着一身黑西服,戴着一顶帽子,戴着眼镜。我又看了一下照片上关于凶手的介绍,跟他完全对得上号。
我拿出了我的枪,虽然没有子弹,起码能对他起到威慑的作用。
他来到了我烧纸的地方,他看到那堆灰烬还在冒烟,然后观察了一下四周。
我走到他的身后,用枪对准了他。
“你是谁?”我在他身上搜查着武器,他没有抵抗。我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把枪,于是就换他的枪威胁他。“为什么来找我?”
“现在警察、杀手还有你的仇人都在找你。”
“你是警察、杀手还是我的仇人?”
“都不是。”
“那你为什么找我。”我拿出了我家的合照,给他看,“你认识照片上的人?”
他看了一眼照片,脸上没有了没有任何表情,我没办法判断他是否见过我家人。
“他们是我家人,十五年前被人杀死的,现在就躺在这里。”
他转过身,看着我笑道:“你在找杀你家人的仇人?”
“对。”我把照片翻过来,让他看照片背面的字:凶手:黑西服,国字脸,平头,178cm。
他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这就是你要找的仇人?这是谁说的你仇人长这样?你记得他长这样?”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用枪推了他一下,让他往后退,不让他继续质问下去,让自己保持主动权。
他却趁我不注意,一把抓住我手里的枪,顺势用枪抵住我的头,我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你还是那样幼稚,没有一点长进。”他把枪收了起来,松开了我,“你家人是我杀的,这是你想要的答案?”
我看着他那得意的嘴脸,非常愤怒,朝他冲过去,他顺势躲开。
他走到我爸的牌位前,说道:“这一切都是你爸咎由自取。他不该为了你妈和你背叛组织。”
“所以你就把他们都杀了?”
他把我爸的牌位扔在了地上。
“对。”
“不要。”
他又走到了我妈妈和姐姐的牌位前。
“我们还当着他的面羞辱了你妈和你姐。”
我更加愤怒了,捡到一根棍子朝他打过去,他先躲开了我的攻势,然后直接抓住了棍子,我没他力气大,被他压制了。
“没想到他儿子却是一个窝囊废,还想报仇?现在你都自身难保了。”
他一直在激怒我,我疯狂挣脱他的束缚,并开始捶打他,他终于抵抗不住,挨了我几拳。
他摸了摸嘴角的血,笑了起来,继续说道:“你就这些本事。”
我抽出棍子,继续朝他身上打,差不多打了十几下,棍子被打断。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我顺势把断的棍子插进了他的肚子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
浓稠的血液从他肚子里流了出来,他的喘息声越来越弱,他仿佛在笑我。
我又把棍子拔出来,又插在他胸口,他的笑容才随着呼吸消失。
我有些怅然若失,瘫坐在他的身边。
他的眼镜掉了下来,我看到上面闪着亮光,我拿起来,戴上。这是一个AR眼镜,我看到里面正在回放着他记忆中的片段。我从简略图里挑出了几个有我爸的片段。
下面是他记忆片段的内容:他服务于一个杀手组织,跟我爸是队友,他们经常一起完成一些任务。后来他们接到一个任务,要刺杀一个黑社会的老大,他们为了能完成任务做了充足的准备。为了能接近老大,我爸想通过老大的情人入手,后来他们完成了刺杀任务,但我爸已经爱上了老大的情人,我爸背叛了组织。
他接到了刺杀我爸的任务,他找到我爸,看到我爸生活得很幸福,就放了我爸和我妈。他也因此受到了组织的惩罚。
后来过了差不多十几年,我爸因救一个人而暴露行迹。杀手组织又对我爸展开了追杀,最终我爸被杀手组织的人杀害,我妈妈和姐姐被他们玷污了。当时他就在现场。
他把我爸爸、妈妈和姐姐的骨灰埋在了墓地,每年他都来看望我的家人。
他在地下室找到了我,并把我带回了杀手训练营,成了我的教官。他对我特别严格,不允许我出错。有一次他为了我还杀掉了训练营的另一个教官。
后来训练营的人就对我们的记忆进行了改造,他们会把我们要刺杀的目标设定为我们的仇人,让我们不计代价杀死他们。没有任务的时候,就把我们的记忆收回,让我们记不住任何东西。我在他们的安排下,杀死了差不多上百人。其中余乐也在我刺杀的名单里。
我每次执行任务时,他都会跟着我,他会帮我脱离险境。
后来我成为警方通缉的对象,我也就成了杀手组织要刺杀的对象。他一直在我身边,有很多机会杀我,但一直都没动手。
我突然意识到:“他是想让我杀了他!”
画面开始模糊,我的眼泪糊住了我的双眼,我没办法继续看下去了。
我一直被他关爱着!
9
差不多一年时间,我用教官的记忆找到了杀我家人的凶手,并用残忍的手段为家人报了仇。
又用了差不多半年时间我把组织派来杀我的人都杀死了,以后再也没人来找过我。
等我把这些人除掉,我的生活又没有了目标,每天起来就除了吃饭和睡觉外,就是窥视教官的记忆,我把他的一生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他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而我却亲手杀死了他。
他的记忆像是施了魔法,让我每次观看身体就像被棍子刺穿。我的血开始冻结,最后丧失了灵魂,我在这个世界上成了孤魂野鬼。
就这样过了三年,他的记忆带给我的内疚和自责把我的身体摧毁,让我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最后我做了一个决定,在那段记忆毁掉我之前,我先把它毁掉。
但失去那段记忆后,我的生活并没有太多改善,还是整日无所事事,数着秒针过每一天。但有一点特别好,那就是我恢复了训练,身体素质变得越来越好,我对生活又有了期待。
我开始重视我身上的纹身所传递的信息,我把我的情况都捋清楚了:我有爸爸、妈妈和姐姐,但他们被人杀死了。杀我家人的凶手穿着黑西服,长着国字脸,留着平头,身高178CM。
我把所有关于我家人的线索都找出来,有价值的就是那张写满字的合照和那份1995年的报纸。我把这两条线索钉在墙上,我能一眼就看到的位置。
我又去墓地看望我爸爸、妈妈和姐姐。但他们的墓碑已经换成别人的了,墓地工作人员称最近墓地的需求量增多,他们正在改革,对之前的坟墓进行了调整。他们也没打算帮我找回我家人的牌位。
这件事让我失落了好几天,后来我忘了这事,又去了墓地找我家人的牌位,他们以为我是故意找茬,把我打了一顿。后来我又去了几次,但他们没有打过我。再后来,他们见到我来都躲着,没有人再理我。
除了找我家人,我还要找杀我家人的凶手。
我身上纹身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我在凶手后面又加上了“南方口音”。在胳膊上纹上“不要让警察抓住”。另一支胳膊上纹上“不要相信任何人”等。
我清楚我记忆的问题,所以我想了很多克服这个问题的办法。我用照片记下我身边的人,我去过的地方。我会及时记下我所接触到的信息。所以很快我墙上的合照和报纸周围增加了很多照片,有人物,有门店,上面密密麻麻记了很多东西。这样我就避免做重复的工作,我的工作效率也有所提高。
后来墙上又增添了三张尸体的照片,这三个尸体都有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穿着黑西服,留着平头,长着国字脸。我盯着他们的样子,直觉告诉我,我杀错人了,我在照片上打了个叉,最后看着实在不顺眼,只好把这三张照片销毁了。
我还要继续找凶手。
我脑海中所有的印象都是在追逃,不是我在追凶手,就是警察在追我。
直到我在人群中遇到了一个姑娘,她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她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我应该认识她,我从她的眼神中确定了我的这一想法。因为她我差点忘了警察正在追捕我,我又跟警察展开了追逃。这次我用了很大气力才把他们甩掉。
在我得意时,我又看到了那个姑娘,她在我面前停下,她好像是冲我来的。
我们对视了好久,她的表情非常复杂,我判断不出她是敌是友。
“你认识我?”
她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你是?”
“余乐。”
我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不知该怎么接话。
她给了我一张学生证,上面有一张十三四岁的女孩照片,照片跟她很像。
“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她已经长大了,变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在她面前我变得卑微,我有点不敢看她。
“美!”我从脑子里只挤出了这样一个形容词。
她笑了一下,眼里憋着一颗泪。
“你住在这?”
我点了点头。
“能带我到你家看看吗?”
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会拒绝我,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不为难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再问你一句,如果你还是拒绝我,我就不再问了。”
我看着她那期待的眼神,我好像欠她很多,她是讨债的,我没法拒绝她。
我带着她去我家,一路上她很沉默,而我则一直跟她讲着我的故事,我告诉她我有爸爸、妈妈和姐姐,他们非常爱我,但是他们被人杀死了。我看她对我讲的这件事没有任何反应,我又换了别的,我告诉她有一家面馆做的面非常好吃,我想带她去品尝一下,她摇头表示拒绝。我又给她介绍了经过的一些店铺,给她说这些店铺所卖的特色产品,都是我经常去买的东西,她也不关心。
最终我们来到了我家,我打开房门,房间里面非常黑,我打开灯,又把窗帘拉开,房间才亮了起来。我现在住的房间差不多二十多平米,一张床和柜子就占了很大的空间,所以显得非常挤。
她对我的房间非常好奇,而我却非常尴尬,我怎么能让她来这样的地方。
她注视着我墙上挂着的线索图,我赶紧把它取下来,藏在身后。她又看到我身上的纹身,想要我把衣服脱下来,我觉得有些不妥,但她执意要我脱下来。我没办法拒绝她,我就把上衣脱了下来。
她看着我身上的纹身,我察觉出来她脸上闪现出的笑容。
“好。”她说完这个字,转身就走。
我去追她,她头也不回,消失在人群中。
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每天起床先看一下墙上的线索图,又把口袋里的照片看一遍,然后去吃饭,接着就在街上寻找杀我家人的凶手。
我的生活一直在重复,我追凶手,警察追我。
我的余生都被这几个字囚禁住了,直到我被警察乱枪射杀,我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