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第三十三章——上穷碧落下黄泉(上)

【第三十三章】上穷碧落下黄泉(上)

文/慕凉卿卿

苏幕遮·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二月中,阴阳相半,时谓春分。

长安城内外风和日丽,细柳如眉,蝶绕莺飞,春意融融。 清晨,流影王府内。

“泽宇国古有春分祭日的传统,所以,今天一整日都要出门,上午陪父皇参加祭日大典,晚上还有宫宴。”说完,段宸曜看卿儿一门心思做着刺绣没啥反应,她这手艺刚跟慕凉学的,也不知绣好了要送给谁。

他想了想,故意大声说道:“晚宴簪花游玩,饮酒为乐,朝中大臣凡家中有适龄女子,皆可携眷同往。”见卿儿眼皮都没抬一下,暗暗生气,又道:“到时宫中美女如云,燕瘦环肥,莺莺燕燕,惹人流连忘返!”

卿儿不屑地摆手说:“春分算什么节日,去吧去吧!我和囡囡在家吃好的!”

段宸曜气得捶胸顿足,委屈地嚷嚷着:“啊,气!死!我!了!你真让人伤心!”

卿儿没起身,斜眼瞥他,并不想说什么。

段宸曜见她竟不来安慰,更感受伤,“你一点也不黏我,我整天都想和你在一起,那么在意你,你对我从不上心!”

卿儿扭过身去,专心做女红,说:“你没跟花秋寒学点好,成天瞎矫情!滚,别惹我心烦!”

段宸曜站在门口,冷哼一声,道:“那我不回来了!”

“爱回不回~”卿儿好笑,何时怕你威胁,到了晚上自己还不乖乖回家。

翌日,夜。

卿儿待在房中,莫名烦躁,撑着脑袋一脸的闷闷不乐。

囡囡在一旁看在眼里,心道:你就是嘴硬,明明心里想得紧。这不到半个时辰就出去溜达一圈,说是晚膳吃多了积食要多走动促消化,摆明就是挂心王爷到门口迎他呢!

卿儿周围弥漫着浓郁的怨气,暗自腹诽:段宸曜你长本事了,这都第二日了,你丫还真敢不回来!

心里虽生气,可房中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卿儿又起身去王府门口溜达了。一个人一边嘴里碎碎念一边走,迎面望见匆匆回府的邃远。

卿儿倚在门口,冷着脸,阴阳怪气地问:“呦,邃远大哥一个人回来了,你家主子呢?”

邃远原先低着头,脚下步子走得快,根本没注意卿儿立在门口。突然被她这么一问,像是受了惊吓般,脸色刷一下变得煞白,支支吾吾起来:“那个…主子他…他还留在东宫,陪太子殿下饮酒。”

“太子殿下身子骨抱恙,饭都吃不好,还饮酒?”卿儿见他行为有异,更生气了,“你老实说,他昨晚是不是瞧上哪家姑娘,跟人家睡去了?”

邃远忽地想起王爷昨个清早伤心卿儿不在乎他,赶忙道:“没…没有,是主子生气,闹别扭留在太子殿下那里喝闷酒,让我一人先回来。”见卿儿不再追问,又道,“卿小姐,初春夜寒,还是赶快回屋歇息吧。”

“哦,好吧。”卿儿半信半疑地应下,一个人往回走,心想:昨日不过是在与他开玩笑,他当真了?不应该啊,他一向抗打击能力很强的。

不知不觉,卿儿又走回房间,囡囡见她失神,不由好笑,谁知卿儿忽然转身,又往外跑去。

不对,卿儿边跑边回忆,邃远大哥的神情太过怪异,曜对她是无论多气也绝不会使性子的,难道祭日典礼或者宫宴上出了什么事情,卿儿不安地猜测,跑到邃远房外,见屋内黑着灯,又快步离开,在王府内四处去寻他。

“哎,你有见到邃远大哥么?”卿儿偶遇一侍女,上前拉着人家就问。

“见到了,刚见到邃远大爷往药室那个方向去了。”小丫鬟见卿儿着急,赶忙说道。

听到药室,卿儿更加不安,急急赶到药室,准备问个清楚,没想到邃远已经离去。

药室被邃远翻乱,卿儿心道,他究竟是要找什么药?卿儿四下张望,看不出到底少了什么药,越急越乱,手心已经沁出汗。

卿儿走到桌前,坐下思忖,如果是在皇宫出了事,宫里的御药房什么药没有,为什么要特意回王府来取药呢?

“是解药!”卿儿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心砰砰直跳,“是羽的解药!”

丹鄣城中,那个老和尚临死前赠的一小瓶“羽”的解毒剂,花秋寒用剩下之后,段宸曜一直放在身边,直到回王府放到了药室里。

卿儿不知究竟是谁再次中毒,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匆匆回房,让囡囡找来花夏清。

少顷,花夏清赶至,“卿小姐有什么吩咐?”

“夏清姐,你宫里知道谁出事了么?”卿儿神色严肃地问道。

“不知道。”花夏清并没犹豫,直接回答道。

“那就去查查,对夏清姐来说进宫查个事应该不难吧。”卿儿没放弃,语气强硬起来。

“入夜后,皇宫内苑防护加强,把守严密,不便进出。”花夏清直视卿儿,缓缓说道。

卿儿眉头轻蹙,眸光冷冽,又道:“夏清姐,莫要忘了我是主子!”

一侧囡囡心里纳闷,这是出了什么事,忽然间就生这么大的气,那眼神吓得她也不敢吱声劝劝。

“奴婢不敢,只是卿小姐的安全更是奴婢责任。”

花夏清平日从不自称奴婢,卿儿知道她已不悦,这正证实了她的猜想:“是曜出事了,对么?”

花夏清沉默,顿了顿,最终还是点头应道,“是。”

卿儿听见的一瞬间,脑袋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好似凝滞般令她僵在原地,良久,她轻声问道:“他怎么了?你们一个一个都瞒着我,是觉得我承担不了还是不配知道!”

“主子昨夜宫宴中毒,至今昏迷不醒。”花夏清不慌不忙地说着。

卿儿抓着花夏清的胳膊,哀求道:“我要进宫,夏清姐,你能办到吗?”

“主子出事后,皇上派专人严密把守,除了邃远和宫中太医,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寝宫半步。”花夏清扶她先坐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曦王爷,请他明日入宫探视时带上你。”

“可羽的毒性大,昨日就已中毒,以他的身体还未醒,我放心不下。”卿儿急切地想去看他。

“可现下天色已晚。”

“我去求他!带我去幻月王府!”

一个时辰后,段宸曦带着丫鬟“卿儿”入宫探视,蓉泺宫外殿依旧烛火通明,段宸曜昏睡的内殿只点着几盏烛灯,方便时时查探病情。

卿儿踏进内殿,望见段宸曜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费力忘却的佩容去世那夜的记忆一股脑都在眼前闪现,卿儿的头要裂开般钻心地痛,她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挪到床边,卿儿使劲在衣角蹭着手心沁出的汗,轻轻地抓起段宸曜的手,搭上他的脉搏,跳得很羸弱,如晚秋的枯叶。

可是,卿儿还是很感动,很安心。

她慢慢地蹲下,抓着段宸曜的手,浅笑着流下眼泪。

幸好,他还在。

邃远见他如此,不由心酸,道:“王爷已服过解药,卿小姐不必太过忧心。”

一日前,早膳过后。

上古夏商时期,华夏先民对日神崇拜,皇室民间皆有祭日活动。夏尚黑,遂于日落后祭日;殷商尚白,祭日择选日照当顶之时。

泽宇国历来于春分,冬尽春始,万物复苏之际,皇帝亲率领于长安宫侧,设日坛祭祀日神。

巳时一到,主祭司于高台之上,高声宣道:“起!”

日坛两侧奏乐声起,段庚尧为首,率领众皇子嫔妃、文武百官自日坛正西门入,顺东来紫气。卤簿仪仗在颂乐声中缓缓前行。日坛拜台之下,数百位乐舞和曲而舞,一曰武功,一曰文德,昭示泽宇国武得天下,文治天下之意。

鸣钟,钟声悠远,响彻天际。主祭司宣读祝文,司香上前,侍候皇帝虔诚供香。神位前转身,段庚尧站于拜坛之上,俯瞰天下,微风拂动,一身正黑色十二章纹绣朝服更彰显高贵庄严,帝王威仪。

“愿神佑泽宇,福泽绵延,国泰民安!”

随之,赞引官洪亮的嗓音响起:“就位!跪、叩、兴!” 段庚尧携嫔妃、皇子、百官均行三跪九叩大礼,雍容肃穆,诚心恭敬跪拜天神。跪拜礼毕,皇子要在司仪的指引下,依次献礼上香。

段宸曜上香后返身径直走下台阶,段宸璟恶狠狠地瞪着他,段宸曜好似猜透段宸璟的心思一般,故意偏过头不去瞧他,气得段宸璟想跳脚又不得不老实站着。

反倒是段宸曜经过晚贵妃面前时,忽想起丹鄣城内老和尚,下意识眼睛看过去,却发现晚贵妃亦在看向他。段宸曜愣了片刻,象征性地对她点了下头,晚贵妃亦轻轻地福了下身。

焚祝文、宝帛,祭日大典在香烟缭绕、钟鼓齐鸣、炮声震天中礼成。

一日前,午时,东宫。

“太子殿下,二爷来了。”东宫的总管太监宽厚进门禀告。

段宸瑜微微点头,虚弱地笑道:“咳咳…小幻月,你二哥今儿吹得什么风?”

幻月王段宸曦还未回话,段宸曜已经走进殿。

太子靠在软榻上,饶有兴趣地调侃道:“稀客呀,二爷许久不登我这东宫的门,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饿了,来讨口饭吃。”段宸曜早上在卿儿那儿受了挫,为了他男人的面子强撑着不回去,可心里真不是个滋味,思来想去就跑到东宫来蹭顿饭。

“咳,佳人不给你备饭呐?”段宸瑜今日气色还行,卯足劲挤兑段宸曜。

段宸曜知道段宸曦又多嘴,侧头瞪了他一眼,坐下叹道:“是啊,还是兄弟好!”

段宸曦灰溜溜地跑去段宸瑜身边,扶他站起身在殿中溜达溜达,活络一下久坐僵硬的筋骨。

“那就在我这儿吃吧。”段宸瑜吩咐下人备膳,又道,“你这趟差办得深得父皇的心,牵涉的人也恰如其分,看来你手下的人果然有些本事。”

“嗯,我虽初涉朝政,这些道理我还是懂得。”段宸曜应道,他知晓此次父皇能让他查理此案,段宸瑜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

“大哥,如果能遇神医,将你身体调养好,我……”

段宸瑜溜达的脚步一顿,摆手打断他,放下一切的超然淡定,说:“人各有命,你无须再说这些无用的话,一心做好该做的事,就对得起我当年对你的救命之恩!”

段宸曜静默一旁,段宸曦哂笑着打破这尴尬的场景,忙招呼宽厚:“宽厚,传膳吧!”

“诺。”

侍女将饭菜放入精致小蝶中,分放在三人面前的桌案上。

段宸曦抻着脖子去瞧,“大哥吃的还是和我们的不同?”

宽厚解释:“太子殿下体虚寒,终日咳喘,所用膳食少盐少酱,又加了一些滋补的药材,力求温和养生。”

段宸曜赏他一记白眼,嘲笑他:“你又不是头一次来大哥宫里吃饭,回回来都惦记人家碗里的,永远长不大!”

段宸曦瘪嘴,老老实实拿起筷子吃自己的饭。

“听说,你这次办案还顺手捞了个江湖势力?”段宸瑜想到一事,开口问道。

“又谁跟你说的?”段宸曜心想这事知道的人极少。

段宸瑜努努嘴,“告密者“示意正是现在捧着碗扭头准备躲起来的段宸曦。

“别躲了!嘴可真快!”段宸曜气极,“这个势力还没想过要怎么用,先放那吧。”

段宸瑜点头,兄弟三人就这样谈天说地、东拉西扯的吃了顿午饭。

入夜后的宫中春宴是宫中春祭之后的又一盛事,皇帝在龙园殿设下宴席,皇子公主及适龄朝臣子孙皆可参加春宴。伊人簪花游园,既为赏乐,也为寻得一如意郎君。才子饮酒作赋,既为抒情,也为才学上争个高下。

御花园内一角杨柳青、梨花白、杏花黄、碧桃白、绛桃红,落英缤纷。在柳枝的围护下,憩亭内,楼台中,一群群、一簇簇的小姐公子们,或高歌、或低吟,或情话绵绵、或壮语豪言。

东风和煦,段宸瑜在段宸曜和段宸曦陪同下,三人不急不缓,信步闲游,待几人赶至龙园殿时晚宴早已开席。

席上佳肴美曰:春盘,盘中皆是时鲜烹饪的春花、春菜、春饼、春面,香醇清酒亦是桃李新酿。席中红袖添香,瑞彩蹁跹,低唱春歌款款。

段庚尧酒酣兴起,也轻声跟着哼唱春曲,皇后和几位贵妃乐呵呵地陪侍在侧,朝臣卸下平日重担,自在玩乐。

觥筹交错,君臣欢宴之际,段宸曦一向好酒,酒自然喝的不少,举着酒壶晃到舞女间随之翩翩起舞。一曲舞罢,段宸曦嘿嘿傻笑着跌跌撞撞回座位,走到一半又跑到段宸曜那里纠缠一番,“二哥,干嘛脸色如此难看?美人当前,应当喜笑晏晏!”说着便跌坐到他身旁,醉眼迷蒙地抓起酒杯,强塞到段宸曜手里。

“嗯?”段宸曦抬眼看他,“二哥,你手咋这么凉?”

段宸曜突然用力抓住段宸曦的手腕,艰难吐出几个字:“卿…卿儿,别…别进…”话未说完,人支撑不住昏厥。

段宸曦酒醒了大半,大惊,喊道,“太医!太医!”

众人以为放浪不羁的幻月王爷耍起酒疯,直到看清段宸曜倒在段宸曦的臂弯里,众人慌作一团,忙喊:“护驾!有刺客!护驾!”

段宸璃快步走到段庚尧身侧护住,舞女匆忙撤下,禁卫军统领率领禁卫军赶至,迅速围了龙园殿。

幸得太医院首宋太医在席,忙紧替段宸曜诊治。

“小曜情况怎么样?”段庚尧起身问道。

“据臣初步诊断,王爷是中了剧毒。还请皇上派人将太医院的所有医官都召到殿中,仔细排查毒源。各位王爷、大人都莫要再碰触殿中的任何事物。”

“樗岚,去请各位医官彻查今晚宴席所有饮食!”段庚尧怒道,“大胆狂贼,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行凶!封锁整个皇宫,缉拿刺客!”

“是!”

段宸曜被几个内侍抬着送到蓉泺宫,几个医师围着查探病情,竟一时查不出所中的是何种毒药。

丑时已过大半,守在龙园殿内的朝臣们困意来袭,渐渐有些吃不消,只能打起精神强撑着,段庚尧长年批阅奏折至深,精力还算充沛,等着听查清刺客的禀报。

可折腾了大半夜,这些酒水饭食太医愣是什么毒也没查出来,额头已经渗出冷汗,只能埋头继续排查。

大殿内簇拥的人很多,可愈至深夜,就显得愈发安静,人们都在战战兢兢等结果,门外噔噔快步跑来一个小内侍。

段庚尧抬眸看去,就见那小内侍慌里慌张,未进门就被门槛绊倒,没顾得上揉,就连滚带爬地来到殿前,“启禀皇上,晚…晚贵妃薨了!”

段庚尧闻言身形竟不受控制地一颤,细看之下,来人正是晚贵妃的贴身内侍,不由震怒:“禁卫军到底在干什么了!”

“皇上…”内侍弱弱地开口叫道。

“李泓,李泓现在在哪,马上叫他来见朕!”段庚尧怒不可遏,什么人胆敢一夜之间毒害他女人和儿子。若是抓到,即刻凌迟,屠灭九族!

“皇上…”内侍再度出声。

“臣李泓参见皇上!”禁卫军首领匆忙赶至,打断了小内侍的话。

“朕的贵妃遇害了,你就这么办差的!”段庚尧眉头紧皱,目火迸射,“一个时辰内在抓不到刺客,朕摘了你的脑袋祭奠晚贵妃!”

“是!”李泓领命后,匆匆退下搜查刺客。

李泓退下,段庚尧心伤,叹气缓了许久,站起身吩咐:“樗岚,随朕去看看晚儿!”

段宸璃起身劝阻:“父皇,目前尚不清楚刺客动向,不可随意行动,还是先待在龙园殿比较稳妥!”

段庚尧心念宠妃,执意要去。

“诺。”樗岚只得躬身应道,转身高喊,“皇上移驾!”

“皇上!”内侍见段庚尧要走,向前急爬了几步,挡在殿阶下。

段庚尧看向他,内侍将头埋得更深,低声禀报,“回皇上,晚贵妃她…她是自缢于寝宫中的!”

闻言,段庚尧一时间愣住,眼中的悲伤逐渐淡去,缓缓地坐回龙椅上,半晌,又道:“好好收殓晚贵妃,依制入葬。”

“父皇!”段宸璟愤然起身,紧握拳头咯咯作响,“请父皇恩准儿臣去见母妃最后一面!” 段庚尧疲惫地摆摆手,让他退下。

自蓉泺宫返回大殿的邃远恰巧听到晚贵妃自尽的消息,瞬间想到了一件事。

“皇上,臣邃远有一事禀报。”邃远快步上前。

“小曜怎么样?”段庚尧拢了拢心神,问道。

“回皇上,王爷那边尚未查出所中之毒。”

“你说有事是何事?”段庚尧抬手揉着眉心,问道。

“臣以为,若是太医在此殿和御膳房均未查出毒,不妨到东宫查一下那儿的饭食餐具。”

“你什么意思?”段庚尧望了一眼段宸瑜,见他神情中也有意外之色,反问邃远,“难道你是暗指太子会做毒害亲兄弟的事么?”

“臣没有诋毁太子殿下的意思。”邃远不惧圣威,淡定地解释,“臣知晓一种毒药,是中毒后潜伏几个时辰后发作,按此时间推算,应是王爷在东宫用午膳时中毒。”

段宸瑜彻夜未眠,现下脸色更是白如石粉,气虚着吩咐:“宽厚,带太医去查查。”

“是。”宽厚应下,便匆匆带着太医赶回东宫。

“皇上,太子病体难过,请陛下恩准臣先陪太子殿下到偏殿休息!”

今夜事情轰一下来的太多,段庚尧忽略了段宸瑜,应允道:“瑜儿,你先休息,不必守在这儿了。”

“谢父皇。”段宸瑜强撑着邃远才勉强站起身,就这么起身的动作,累得他额前出了一层密汗,气喘吁吁。

“你如何得知你家主子是几个时辰前中毒?”段宸瑜行至四下无人处,轻声问道。

“因为此次盐案主子查到最后,下属花秋寒曾中剧毒,所中之毒的毒性即为潜藏几个时辰后方才发作。而晚贵妃与此案的幕后黑手有着很深的渊源。”邃远据实讲道。

“这话一会儿在父皇那里就不要说了。”段宸瑜拍着他的手,嘱咐道。

邃远将段宸瑜扶到床上,侍候他吃了药,心思粗武,想了这半天还是不明白,问:“为什么?若是查明毒源正是在东宫,就证明投毒者一定是晚贵妃或者她指使的人。”

“你无确切证据指认是晚贵妃投毒,更何况你家主子已经结案,现有的案宗中并不牵扯晚贵妃。”段宸瑜平躺下,顺口气接着说,“方才,父皇得知晚贵妃是自尽时,没问缘由,也不再前往探望,草草决定收殓入棺,你觉得父皇他糊涂吗?”

邃远皱眉细思,好容易才想明白,觉得甚有道理,刚想张口,却见段宸瑜已沉沉睡着。邃远遣散寝宫内的侍女,悄声阖们退出。

双生子段宸珩、段宸璟两兄弟惊闻母逝,匆匆往晚贵妃宫中赶。

“父皇绝情,连母妃最后一面都不来见!”段宸璟埋头,忿忿地埋怨着。

段宸珩侧眼看他,叮嘱他:“嘴上留个把门的,于你有好处!”

段宸璟抬头触到兄长凌厉的眼光,老实闭嘴,不再多说。

两人进了宫门,就听见殿内压抑的啜泣声,踏进寝殿的一霎那,望见仍吊在梁上的晚贵妃,面色发紫,眼珠外凸,手脚僵硬,死状狰狞,无平日半点美好。

“母妃!”段宸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跪着上前抱住晚贵妃的身子。

段宸珩站在原地,紧紧咬住牙槽,硬是没让眼眶里的泪水流下来,“把母妃放下来吧!”段宸珩吩咐的声音异常冷静。

整个宫里的侍女、奴才齐齐上前,人人搭把手,将晚贵妃从白绫上放下,放到床榻上。

段宸珩远远地站在一旁,默然地看着段宸璟趴在床边,失了娘亲的孩子,捶着床榻嚎啕大哭。 晚贵妃平日温和心善,待奴才们向来不薄。贴身侍候晚贵妃的宫女们都拿着帕子站在一侧,低声抽搐,奴才们也偷偷抹着眼泪。

少时,内务司送来寿衣等让晚贵妃换上再行入殓,宫内掌事宫女绣儿趁着忙乱之际,悄悄取来一封书信,交给段宸珩,“这封信是娘娘吩咐奴婢留给两位王爷的。”

手止不住地颤抖,段宸珩艰难地接下那封信,见璟哭得瘫软过去,便退出内室,独自拆开信。

母妃孤身飘零一生,留下遗言寥寥一张纸,道尽始末,徒留歉意,只得了却此生。

段宸珩读后,将信递到烛焰上,燃尽。

这信,若被旁人看了去,他和段宸璟再无活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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