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老徐
老徐跟我同岁,瘦高挑的个子,皮肤黝黑,声音脆亮,有穿透力。平时爱开玩笑,脑子转的比谁都快。有什么事,我喜欢跟他商量,也是为什么我俩合租宿舍的原因。自他到公司的第一天起,我俩就互有好感,聊到了一起。当我们这帮人各自散去多年后,只有跟老徐还保持着联系。
一场秋雨过后,夜晚的空气既潮且凉。
我和照妖镜并肩走在经四路上。路旁的泡桐树,也因为秋雨而纷纷落下树叶,铺满了人行道。
路灯的灯光终于能够穿过茂密的枝条,投射在地上。在地上投射出两条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身影。
照妖镜已习惯我的沉默,只是默默地偎着我,一起前行。
照妖镜曾经不停地追问我,关于前任的所有信息。我只字不答,于是挨了照妖镜十七拳,五脚,外加狠狠的两拧。
我不想她去做什么比较,我也不想对两个人去做比较。可谁又能真正地做到呢?
现在,照妖镜已经不需要去追问了。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至少是一半的答案。
两个人相处,有时沉默,并不代表停止了交流,有时说话,并不代表交流还在继续。
我厌恶被逼着去说话。比如“你咋又不说话了?”、“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有时候,我只是在享受当时的依偎、当时的体温、当时的呼吸,正如现在那湿湿凉凉的空气。
此刻,我就是在享受。照妖镜,也在享受。
路没有尽头,我们却不能永远走下去。
送照妖镜回家后,我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灯亮着,人坐着,香烟还在燃烧。
“老徐回来啦!”我打了声招呼。
“嗯,约会去了吧?”老徐问道。
“是啊,以约会的目的去的,以约会的方式结束的。可过程就TM不算约会。”
我简要地说了一下晚上的情况。老徐也摇摇头,世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这一趟怎么样?发财了吧?”我问。
“应该还好。几个大学的实验室的确有需求,要用我们的产品。”老徐说起来虽然有些克制,但仍然难掩高兴之情。“其实我是昨晚回来的。”老徐有些复杂地说。
“那你咋没回宿舍呢?”我问。
“因为我住到了另一个人的宿舍。”
“what?”我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老徐。“传说中的一夜情吗?还是一见钟情?”
“回来的火车上认识的,聊了一路。回来后又一起吃了个饭,雨太大了,我就没走。”老徐平静地说着。
“what the fuck?!不是吧,你太牛逼了。偶像啊。我对你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我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细节,细节!”我补充到。
故事是这样的。
老徐是一个对自己有要求的人,他要求自己,在出差的路上,不管是火车还是长途车,一定要跟旁边的人聊天。他本来就是个爱聊天的人。所以,在出差期间,他通过路途聊天认识的人很多,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甚至谈成了一桩生意,在山西卖出了第一台仪器,后来竟然慢慢把山西的市场做起来了。
所以老徐从来不放弃在火车上聊天的机会。
这次从上海回来,他乘坐的是特快列车,在当时已经是最好的了。老徐坐靠窗的位置,小桌对面靠窗位置,坐的是一个女孩。
女孩叫杨雯,开服装店,已经干了三四年。这次去上海是去七浦路批发服装。是她执意要去上海进货的。一般服装店都是从济南批发市场进货,或者从广州、杭州进货,很少从上海进货。杨雯有想法,想做更加高档、有品位的服装销售,而不是拼价格的服装。
杨雯很开朗、泼辣,一个人跑上海已经很多次了。是一个年轻貌美的老江湖了。
两个都爱说话的人,上车后没过十分钟,就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了。
从上海到济南的特快要走7个多小时。这七个多小时内,足以让两个年轻人互生好感。
那天到济南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天已经开始下雨。老徐陪杨雯打车,把一大编织袋子的衣服送到店里。雨也越下越大。
帮杨雯看店的表姐下午就已经关了店门回家了。杨雯家服装店的二楼是两间卧室,也是仓库,堆满了各种衣物、衣架。他们一起做了晚饭,老徐就留在杨雯的宿舍吃了晚饭。
晚饭后,雨也渐渐停了,可是街上的积水仍然有些深。老徐想离开,却有些不舍。杨雯也没有催他离开的意思。
两人待到十一点时,老徐觉得不能不走了,就起身告辞。
杨雯说,要不你住这吧,今天表姐不在店里住,我一个人也有些害怕。给你收拾一下隔壁的床铺就好了。
老徐没有推辞,就住了下来。凡是女孩邀请男生住下,她的心思就很明显了。
老徐回到房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正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杨雯敲门,说睡不着,再聊一会。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老徐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听完老徐的叙述,我不禁暗暗称奇。
一场罕见的大雨,竟然成全了占磊和紫月,老徐和杨雯。而对于我和照妖镜呢,也算是让我俩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我对老徐啧啧称奇的同时,我跟他说,有件事需要告诉你,一定会惊掉你的下巴。
我把昨天占磊的经历又跟老徐说了一遍。
听到占磊的经过,老徐的表情跟照妖镜的表情差不了多少。
“赖汉娇妻,赖汉娇妻啊。这小子。”老徐感叹道。
“不管怎么说,一场大雨,你们两个光棍突然就脱单了。可喜可贺。要不是今天太晚,咱们得喝点儿。咱们周末一定要聚一下,让我们鉴定鉴定你和占磊的战果。”
老徐笑着点点头。
我常常感叹上天对于世界的安排。我们永远想象不到他会给我们带来什么灾难,就像永远不知道他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