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枪》:一把短而险的匕首

郑重声明:原创文字,文责自负。


老舍先生写的《断魂枪》入选最佳短篇小说。

入选理由:
是老舍的小说名篇之一,是一幅生动的旧时代江湖艺人的群体画像。曾被改编为话剧,搬上舞台。2010年纪念老舍诞辰111周年创作的话剧《老舍五则》遴选了老舍的五部短篇小说《柳家大院》《也是三角》《断魂枪》《上任》《兔》。

《断魂枪》是老舍创作于1935年的一部短篇小说。小说的情节简单,但是语言诙谐幽默,从一个小人物的角色转变,侧写了一个时代的大变动,蕴含了作者深沉凝重的民族文化情结。主人公沙子龙看透了传统武林中式弱、过去风光不再的现实;对落后就会挨打的形势感到无奈,虽然颓唐、消沉,依然独自坚守武学精神的孤傲执着。

这篇小说情节简单,但是讲故事的人讲述的方式很不简单。

首先小说开局惊艳。

开篇就引人吃了一惊:沙子龙这一位镖局头领,居然改变身份当了客栈老板,这是为何?顿时令人心生好奇,这位武林高手如此境遇,莫非栽了莫大的跟头?

写作短篇小说受囿于篇幅,因此开篇第一段最忌冗长。名家大作,往往就从这一句就见了精神。《断魂枪》更是如此。

沙子龙的镳局已改成客栈。

这短短十个字,主角出现了,主角的身份变化了,悬疑也设下了。十个字中蕴含丰富的信息,沙子龙是谁一一他曾经有个镖局。现在呢?镖局改客栈了。为什么变了呢?这变化还忒大-一由威风凛凛的武林高手,变成和气生财的客栈老板。可见这里面有故事。

其次介绍时代背景的方式很别致。

第二段顺理成章地介绍时代背景,揭开以上“变化”的缘故。老舍先生对时代背景的介绍方式,也是别人学不来的一一带着京腔京韵,幽默诙谐的调调,有点像说评书的风格,又像坐在茶馆里,身边围了一群老茶客在侃大山。“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这样一个高度概括的社会形态,被他通过具象化的一组词汇,速写一般勾勒出来。东方、马来和印度的指代,火车、枪口与长矛毒努的对比都蕴含深意。龙旗失了,风水破坏了,国土失了,镳旗收起了。于是押镖的长矛毒努、钢刀响铃再无用武之地。江湖的智慧黑话,义气名声再无施展的机会。沙子龙和他的五虎断魂枪,从行走天下到退守小院一隅,甚至只在夜间熟习时显威风一一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沙子龙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动荡的时代背景,为人物活动和性格塑造提供了真实的环境。作者接着就通过王三胜卖艺、孙老者与王三胜比武、孙老者献技拜师这三个小片段来展开故事情节。沙子龙、王三胜、孙老者三个角色的外貌特征、动作语言描写简练传神,个性鲜明。沙子龙个性稳重,挚爱武学,坚守武术精神,消极抗衡时代的孤傲执着;王三胜好胜虚荣,心性浮躁,气度狭窄,爱好武术只是他的混世手段。孙老者其貌不扬,却有涵养、知进退、懂礼节,有武者的风范,有武痴的进取精神。

小说的侧面描写用得出神入化。

老舍先生写沙子龙武艺高超,不是直接写沙子龙,而是通过侧面烘托来写:明写徒弟王三胜,孙老者的武艺出众,以此来暗写沙子龙的武艺绝伦。明写孙老者慕名拜访求教,暗写沙子龙威名远扬。明写王三胜、孙老者热衷武艺,暗写沙子龙心如止水。以侧面烘托沙子龙的孤高执着,颓唐消沉,同时也显示他封闭顽固,食古不化。因为沙子龙意识到自己的绝技“五虎断魂枪”在洋枪洋炮面前失去优势,是无奈、沉痛和懊丧的,所以他表面是“不传”绝技,实际是守护绝技。

语言描写简洁有力,江湖味道十足。

王三胜在土地庙。拉开了场子,放下鞭,叉着腰念了两句:“脚踢天下好汉,拳打五路英雄!”以及他收了势:“诸位!”一手持刀,一手叉腰,看着四围。“诸位!”几个简短的称呼,就把一个嚣张跋扈、好勇斗狠的形象刻画出来了。

孙老者出场第一句话“有功夫。”上场后,老头子的黄胡子一动:“请!”从容不迫,胸有成竹的形象跃然纸上。

动作描写精彩传神。

尤其是王三胜和孙老者的武打场面,描写得有声有色,形神兼备。几乎全是短句子,精干短小,读来朗朗上口,铿锵有力,节奏感极强,无端地增添了打斗的紧张气氛。

“五虎断魂枪”由此也成了读者心理高不可攀的武林绝技,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真正的武侠精神,并不只是技艺绝伦,而是具有丰富文化内涵的国术。也因此,老舍先生笔外之意,借沙子龙与孙老者之口,道出了对国术的失传充满惋惜与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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