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往事集-火锅店

对喝酒的人来说,想要尽兴的话,火锅店是很好的选择,特别是重庆火锅。

一来火锅永远是热乎乎的,永远不用担心菜会冷掉。

不像炒菜等其他,只能趁热,难免操之过急,坏了喝酒的兴致。

二来,火锅似乎是“江湖”的产物,所以你无需正襟危坐,刻意端装,在那一锅红汤面前,你可以放肆地笑和闹,兴起时行个酒令儿,没人觉得你突兀。

所以那些年,我们四个常约的饭点儿就是南二环的山城辣妹子。

山城辣妹子是个从里红到外的火锅店。

冬天晚上7点半,你站在店外,透着满是哈气的大玻璃窗朝里看去,你会有种那一屋子人都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感觉,热闹、喜庆、祥和。

红色的锅底,红色的围裙,红色的灯,红色的墙。

在吃到重庆火锅之前,我对于火锅的概念,还是北方的涮羊肉,简单的牛羊肉配些蒿子秆等青菜。

直到重庆火锅为我打开了另一扇门:猪脑花,耗儿鱼,鸭肠,鸭血,小酥肉……

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频频感叹川渝人民对食物的创造力。同样是内脏,火锅红汤中的鸭肠比起北方的溜肥肠简直是小清新啊!

第一次吃重庆火锅,就是我、彩霞、谭司令和马小姐我们四个人。我们是分别由外省来到北京,并经由各种关系纽带最终紧密联结在一起的闺蜜。每个人的第一次见面,都不曾想到未来会陪伴彼此那么多年。

彩霞是四川人,谭司令是重庆人,我和马小姐都是东北人。基本的区域划分就是川渝和东北,所以无论喜好还是语言,不会有太多选项。

那时我们中只有彩霞结了婚,但是因为老公忙事业,长期在外地,因此我们基本属于四个单身。四个人都处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于是就常常约在一起逛街吃饭唱K,未必每次四个人都能到场,两个人或三个人也是常有的事儿。但是论有趣和圆满,当然还是四个人在一起。

我们也是在吃过了北京的N种菜系和馆子后,找到了心灵的归宿——重庆火锅。而在众多的重庆火锅店中,我们最终在山城辣妹子“安营扎寨”。

对谭司令来说,她是重庆人,吃火锅算是本能,

对彩霞来说,学过民族声乐的她说话总是高八度,太安静的馆子“容”不下她,

对马小姐来说,她喜欢吃肉(you)喜欢吃辣,火锅一举两得,

对我来说,我喜欢店里的免费麻团、红糖冰粉、醪糟小圆子……

但是我们四个爱吃火锅有个共同的原因——火锅配酒,越喝越有。

我们四个人论酒量,我和彩霞如果是初级班,她们俩就是高级班,我们俩如果是小学生,她们就是研究生了。而谭司令和马小姐的酒量则是难分伯仲,轮庄大当家的。

所以虽然啤酒是我们吃火锅的标配,但是谭司令和马小姐常常会升级“来点儿白的”,然后再以傲娇的姿态给我和彩霞科普白酒的N种好处,基本可以概括为一点——不涨肚。但我和彩霞许多年连啤酒还没喝明白,一瓶正好,两瓶就倒,三瓶上树的量。也就不敢高攀白酒了。

可是无论白酒还是啤酒,过量了都会醉。

四个人如果最近过得都算舒坦,今儿的酒就下得特别快,互相怼几句彼此的酒品,监督着谁的杯里还能养金鱼,不知不觉地脸就都飘红了, 声音也高了,彩霞“呵呵呵”的高八度笑声,在我们仨头顶半米处立体声环绕。彼时桌上的开心乘以四倍,让人晕眩,如何不醉?

也不总是开心的局。常常由一个人的难过开始,或者失去,或者茫然。有一次谭司令刚刚分手,坐下来后的每一个笑脸都很勉强。平时最爱行酒令的谭司令沉默了,总是比谁都急着举起酒杯,不等碰杯,就一仰而尽。两杯酒后,就伏在桌上哭了出来。我坐在她旁边,上一秒还在劝她,下一秒就想到自己遇到的那个还没来得及吐槽的渣男,顿时放下搭在她肩上的手,以杯酒解情愁。好像坏气氛的传染特别快,这一晚求醉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从两个变成四个。

一旦四个人都求醉成功,气氛又会立刻反转,悲伤成了四个人的狂欢,开始试着捋直了舌头说些鼓励彼此的话,什么明天会更好之类,甚至还要挂着没干的泪痕唱几句应景儿的歌,就算有人侧目也无视,醉酒的人都是目中无人的。

于是,开心会醉,难过会醉,或许对我们四个闺蜜来说,每一次的相聚,都会酒不醉人人自醉。可即便会醉,甚至常常会宿醉,我们还是那么炽烈地爱吃火锅配着酒。

冬天因为暖,夏天因为爽。

那间山城辣妹子火锅店,不知不觉中已承载了我们四个人近十年的青春。我们曾将人生的欢乐借着酒挥发在飘着白烟的火锅店,也曾将成长中的迷惘裹着红油和辣椒吃下去。鸳鸯锅像一面八卦镜,映出每个人真实的内心,在它面前,我们无法掩饰或虚假。

后来,谭司令和彩霞都回到了她们自己的故乡,我和马小姐则在北京安了家,虽然每个离开北京的朋友走之前都信誓旦旦地说,我会常回来看你们,可是她们都从来没有回来过。

四个人一起吃过的火锅留在了最后那个冬天,现在我们也曾在微信群里吵着哪天一定要在重庆约场火锅配酒,然而我们都知道,“哪天”可能真的就是“哪天”,至少目前看来遥遥无期,难以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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