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月不知人事改 Ⅱ

杏花笺·烟月不知人事改


    【壹】

    原来一封信,足以写一生。信封里,一沓又一沓,苔青的册页:

    有我遣词的,梅黄的相思。有我念你的,璃白的往事。有我落泪的,墨染的情痴。

    二月候鸟不回,就等十月枫落。

    我将在红鲤潭畔,竹枝院子,或问之园中,某株旧谙的老树下,久久徘徊,静默,颙望,期许有雁字经过。

    可十月,鱼雁再不来,十二月,又雪籽漫飞。这封长长的信,亦无以寄予,遥遥的你。

    那么,痴痴的我呢,将划过江南,一季一季,层层的烟雨。

    拨开人世,一重一重,迭迭的岁月。当情深为舸,贳青丝作雪。须趁此世之末,来生以前。亲自将信里,所提及的——

    路过,相遇,与点滴的你。递到你我,再也回不去的流年。


    【贰】

    浮生未歇,红尘易舍。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君可记:

    一湖春水,桃花渡了谁;一亭烟雨,清音薄了谁;一笺红豆,相思恹了谁;一袖暗香,岁月凉了谁?

    姻缘树前,苔衣环卧。三生石畔,蝶影茕翩。君可念:

    一曲箜篌,谁曾静坐空林,弦呓于白云杳杳;一篱陈酿,谁曾栖隐南山,斟饮向溪涧琮琮;

    一柄花锄,谁曾筑塚兰轩,埋露在黄土垠垠;一世情长,谁又打马湖江,继而消失成人海茫茫……


    姑娘,鸿雁在云鱼在水,靛草横亭月横洲。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春风碧。

    时隔多年,我依然会,盈盈念想起,初到江南的情景。汀衔鹭曲,垄宿花音。车马喧市,兰芷沾襟。

    那时,三月向阳的老城,云旌轻扬,丝竹温软。

    长街柳荫下,幽凉的青石板,仍未爬上苔藓。执子相弈的棋者,还没有鬓发斑斑。兰若的古刹,桃花初试着撒欢。

    僧侣打水理院,日子悠闲清简。紫藤坞寨,芦水村居,黄鹂思落日,候鸟守炊烟。若河两岸,杏雨长绵,柳意无边。二十四桥畔,依旧翩伫着,白家饰剑的少年。


    记那时,水于春后碧,山为雨来青。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你可忆否,那年绮春,芦村积雪絮,烟陌挂雨帘。我踟蹰着予你,杏花的词笺,说要约你一场,江南的浪漫。

    你回信,许三月之末,定要袭一芰青裙,佩一管玉箫,携一柄纸伞,再雇一爿木兰。共我行一程,双桥摇橹,蒲田落雁的吴越古镇——周庄。


    【叁】

    姑娘,可还记得,那日,你在杨柳津畔,念起懋仪绣馀的小诗:

    傍槛翠柳飞蛱蝶,过桥流水泛桃花。

    于是,就着芦花的昆曲,蚬江的丝竹,烟帆的清唱,与泉福的晓钟。

    我徐徐摇动兰篙,在一片湛蓝水色中,与你共溯唐时,梦得与甫里,寓居泽国的繁华旧故。

    水乡小巷多,人家尽枕河。苏州,周庄,临水的街市,扶荷的古居,我们就陶然着,依约在阿婆的茶舍。呷过茗香,即往来悦的酒馆。

    可在谁人的瑶筝,续断之间,但见你,缓步回廊,斜倚玉栏,只一个人,登上听雪楼轩……


    晓风吹面作轻寒,桃柳参差尽耐看。近水楼高帘半卷,谁家红袖倚栏杆。

    姑娘,这一首,亦出自绣馀草,可那红袖,莫不是你?

    倏想起,古街里,守棋的林老曾言——这半生,唯棋与你,当局者迷。棋若可观世,何世方懂你?

    其实,当你于层楼之上,予我萧索低眉时,我已知,你心底怅然的落寞。只是你不愿说,而我终读不懂。

    那时,泉福寺澄清的梵唱,自白蚬江畔,冉冉而来。

    长天全席青蓝色,白云一片烟水中。

    你素浅地说,柔绿篙添梅子雨,淡黄衫耐藕丝风。

    这一世,你不愿做,三生石畔的绛珠,与忘川河岸的沙华。只想安恬,做一位,寻常人家的女子。生于渔樵,名以杨柳。

    然后在江南,任一线烟雨间,于五湖,哪一丝菱讴里,或老巷,某一缕斜阳下。完满诗中,与世无争的一生……


    【肆】

    姑娘,是不是,我们与生俱来,都注定要担负,这样,或那样的伤感。我想说的,不止思念。

    是不是,人之一生,非要等繁华落幕,山枯水涸,才肯蓦然心静,回想最初的流年若锦,岁月无瑕。

    而为何,迢迢江南间,茫茫人世中,我始终寻不到,那个叫最初的你?

    你可知,在古镇,水碧墙白的日子里,我生怕自己,会与你,于某段时间,哪方地点,莫名地失散。

    其实,自你那日,吐露宿愿时,我就有想过,要去谙详你,落花无言的心迹。

    可惜。当时忘宣语,花事空已错。如今若欲辩,除笺没处说!


    我曾临水而伫,只因你在荷中。

    姑娘,可记得,那一日,古镇之北,永庆庵院。你在钵亭,向水而坐。柳色播凉,莺喉语绻。

    一池荷花未盛,田田的淡碧,连叶接天。

    时春风徐来,将你青丝摇乱。而你眉尖轻颦,若隐若现。直至住持取来,前朝某状元,作的“钵亭荷忆”图,才渐益愁意阑珊。

    那时,你凝眸许久,画卷上水墨的清荷,讶然说,这池亭的荷韵,与红鲤潭中的,如出一辙,不辨枝蔓。你又低下眉,深思片晌,继而问曰:

    世上,是否有一朵花,与另一朵相同。一片叶,与另一片无异。一只蝶,与另一只契合?

    姑娘,当时我,一笑而过。可关于答案,却想了三年——

    我深信,世上,一定有,两朵相同的花,疏相同的影。两片无异的叶,结无异的露。两只契合的蝶,低契合的眸。所以世上,也一定有,两个一样的你,柔一样的情。

    故而我,才要一直等。即便你不在,这世上也一定,有另一个你,于某日,一湄碧水,一爿木兰,盈盈间,回到我的心,将我们继续!


    【伍】

    濂溪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姑娘,五百年前的你,是否就是,那朵水做的芙蓉。摇曳在周敦颐家的,半亩荷塘中。

    回想起,那幅“钵亭荷忆”,你可注意到,画卷间,“玉恒”的小篆落款?

    原来,住持口中的状元,正是温公子。

    据说书先生言,温玉恒,姑苏周庄人氏。那年上京赶考,行经扬州时,公子与水仪姑娘,结了因缘。叶水仪,乃卖炭老翁阿囡。

    那一日,在叶家简陋的茅屋竹舍里,以茶易酒,借月添烛,二人草草间,花聘蝶媒,结发合卺。既鲜凤冠霞帔,也无宾客高朋。

    花烛良夜,月色皎洁。公子向水仪,婉词诺许,三年之后,若金榜题名,必风光再娶,定不负于卿……


    姑娘,你又可知,那时,夕阳返照桃花坞,柳絮飞来片片红。水仪,不计晴雨温凉,于每日清晨,与傍晚,都要往廿四桥畔,绿裙纸伞,静伫守望。

    花开又落,年复一年。秋水盈露,相思结茧……

    可三年后,公子衣锦而回,却对水仪,不予相认。再后来,玉恒打马,扬长远去。在某个,落红丝雨的黄昏,水仪姑娘,终于心灰意冷,浅立桥上,以最后一抹,嫣然的低眸,纵身跃向若水河中……

    据先生说,水仪香消玉殒后,那柄飘漾的纸伞,曾染红半河若水。一川烟雨,数月淫霏迷离。夹岸桃花,三年不肯盛开……

    山蒙烟雨因天泣,帘横珠箔怕泪湿。

    广陵城,春已逝。花,疼了几树。蝶,老了一生。


    【陆】

    嵕山菱雪,靛水芦花。惊鸿雨,谁呓语,山烟古刹。横奁画,谁情宿,水天一涯。

    昔何夕兮明且暝,白衫故兮青裙远。

    边湖日向晚,老城月回轩。自花初逐影,相思又经年。

    君可念,蝶泣园,苏别剑,苔附笺。谁的玉簪,斜依在笛吹的帮岸。谁的素帕,湮没在兰幽的空山。谁的浅靥,伫影在鸥飞的湖面。谁的香骨,埋茔在荷开的江南?

    天若许,再重逢。共吾约,卿可愿——来生前,春风里,泉亭畔,百花间……


    【柒】

    姑娘,词里说,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于是,为寻你,我又盘桓在,水荇边,烟雨如画的江南。

    长街沿,花陌间,一片清箫韵,数点冷月翩。

    回首来时路,那些任旧时光,薄凉的藤墙,苔记,柳径与屐痕,都叫人嗔然心念,执迷忘返。

    倏想起那一世,南风韵碧,夏荷如钵,你黛眉描浅,枕笺向眠。而我,正于兰若,往生碑前,一朵落花的情泪中合什,闭关。


    烟中雨,何时说,桃花开且落。苔上雪,自倾国,你可归来过?

    姑娘,再说一说三年前,故事里那帏春天。廿四桥畔,杨柳风单。若河水边,桃花雨浅。

    水仪淡妆净容,青裙纸伞。正以玉镯为赠,作玉恒上京盘缠。并持一帕杏花锦,纳一节柳枝,一剪青丝,语君相思莫相负。

    而温公子,已噎音忘言,横笛鸣疏影,牵马下舟兰。唯一袭白衣翩襟袂,迷蒙于夕阳烟雨间。

    此后,水仪就日日,枯守江南,眸眼欲穿。一芰裙,一厢情愿。一柄伞,一世痴缠。


    姑娘,可这笺情事,谁又料想,纵开场如何之青郁,终不耐结局之荒凉。

    诗曰,云来天变色,花落水生香。过往的日子,早被时光醅好,恰似一坛,上品的东篱陈酿。

    忽忆起。那一冬,你我刬袜踏雪,围炉互谑。我已暗自盘算,待两两迟暮,就相老江南。念月上柳梢,说夕阳无限。只管邀南山共酌,再不问青石向晚。

    而那时,雪阑炉灺,词断盅凉,你却无端低下眸,呵指问我,可有功名竹帛愿。我略惊,只冷笑置之,摇首以示——

    梦符语,不应举江湖状元,不思凡风月神仙。细想来,富贵于吾若浮云,功名二字尘与土。然三千世人,何故鹜趋之!

    倘昔时,温公子没赴京应考,未及第登科,他与水仪的后来,会否好些呢?殊不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水仪投河轻生的那天,正是玉恒,与相府千金,喜结连理的吉日……


    【捌】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姑娘,书生小姐,一段因缘,就这样落幕吧。

    先生结词曰:世间诸多苦,唯情摧肠断。人生本婆娑,何必说遗憾。

    我在想,既然上天,预设了玉恒水仪,于江南二月,最好的一年春,谋一回面,结一场缘,就足以让二者,借一生茵蒀,换倾世安恬。

    其实,对故事而言,开端何如,结局哪般,都可以忽略,甚至连过程,也直须不计。因为当中写的,唱的,丝竹响的,青衫湿的,无非我们的人生。

    而人生,又谈何圆满呢。可不圆满,有些时不也恰好,成全了人生!正如——你没来,才有这一页,杏花笺的等待。


    姑娘,故事里说,没有开始,便是最好的结局。我,始终不信。

    你说,在红尘的梅驿,流年的兰亭中,是不是,每一眸情起,都要浅忘回文落简,织锦行屏,只记蔽雨苔栏,枕水槐荫。每一音缘罄,总会散失临荷置椅,对月数星,换得此生陌路,各安天涯?

    后主词曰,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想来,若水之湄,红鲤此岸,最心动的初遇,与最不舍的别离,都终将让岁月惊鸿,任回忆绵浅。

    而其间,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日子里,砌染一衭轻衫的晶霜,斟满一盅年华的微凉,也只好倩桃花小筑,青石长街的江南。

    一掸而尽,不馀丝点。


    【玖】

    不见又思量,见了还依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

    姑娘,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由春天,再落墨至春天。从江南,又搦笔到江南。你是否,该戏谑我了?

    你又可知,我的心,如一爿,小小的,烟雨的城。

    早于遇见你的,那时起,就再住不下,任何认真。


    那时,讴中,春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说你,来自宋时的一蒿婉约,而我,却为访唐的一环叮咚。流莺浅妆,彩蝶盈语。

    你捧卷,合篱,低眸,静立。水样的青丝,在落花雨间,肆意着流淌。

    我的笺,就附在你兰雪词的,第二十页中。那短短,十八笔的相思,不知你,收到了没有……


    春天,依旧清润。江南,亘古温柔。兰篙刚撑到双桥,时间已停置周庄。

    木兰船,向永安的弧洞,冉冉划去。苔墙上待滴的绿,涨疼了我的眸眼。你掬一捧碧水,戏言为伊濯目,云之“雪中炭”。

    此去,泉福寺,归程计。

    一带,云旌招摇,丝竹如缕。两畔,卧柳横波,临风漾浅。你我半晌陶然,两两忘怀。情之所及,各有其逸。


    【拾】

    至白蚬湖岸,已时近亭午。

    森凉古刹,直映眼帘。梵音空袅,一派禅悦。注目间,仿佛又重溯,“周迪功郎,舍宅为寺”的当年。

    我心微茫,忽感“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你正襟而上,答曰,“香烟存,而檀越已三生”。


    姑娘,世间芸芸,天意冥冥,故际会种种,因缘悠悠。

    唯情之一事,缘之一字。可望,而不可即。可遇,而不可求。

    你是否还记着,那一日,问心石畔,如烟居士,点化的这一支相思签——“云在青天水在瓶”?

    想来,空门向来有“缘人”一说。深者,三生可情订,百年而眷侣。浅者,夏荷兮冬雪,两无相谙时。

    而于你我,已自情深,何说缘浅!故那时,彼此于签,未生留意,只合什向虔,叩首了之。

    赏玩毕,日薄西。大雄宝殿,诸金像前。你我各安一蒲,喑然祷告。宿愿?夙念?两不言。

    我心知。你的,无非是和我关联。而我的,只注定与你结牵……


    【拾壹】

    诗语,花非花,雾非雾。 

    姑娘,这一生,除了思念,又叫我如何安度?

    你说,渺渺红尘,茫茫净土中,为何要有那些许,丝鸣竹和、山崚水漫的偶遇,继而花惊弦老、月冷笺空的长诀。心仪的,原谅我,说告别。

    你说,这一世,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若可再将三年前,茵蒀的旧忆唤醒。紫藤初梦,候鸟逾期。我又该倩谁扶箫低咛——

    “式微,式微,胡不归”!

    唯:风犹记,云曾念。花隐言,雾浅语。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致别周主,重回扬州。烟雨俱净,风物如初。

    三十六陂春水,摇褶;二十四桥明月,凝霜。只惜年岁,一凉再凉,不经意间,又一生,惹箫音扬,蝶心荡,相思敞……

    心绪静泊,我已收管襟中,沿若水徐行街上。

    “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

    鹂莺鸣丝的绮春,杏花疏雨的江南。

    青石板仍在巷陌蜿蜒。南栅的问雪轩,还没亮起灯盏。大褂的先生,收了镂扇,说往后,再无以评弹。

    荫下枰边,老者两鬓斑斑,深情不减,为护棋约已卅馀年。廿四的栏畔,那个紫剑生虹,白衣胜雪的陌倾公子,依然在日日守候,语兰姑娘,隔世的容颜……


    人怜花似旧,花不知人瘦。

    日月跳丸,光阴脱兔。一年的春事,终没有为我停留。

    竹枝旧院,红药新栏,我又拈起笔,欲趁“药栏春尽花事了,藕香闲自绕溪亭”之际,把这页杏花笺,早一些续完。

    再说说几日前,长街柳荫之下。余共林老,执弈絮聒间,偶谈及,书生小姐,因缘佳话。

    据老者言,其曾祖梦棽,童稚之时,曾遇一异事:当年数月,烟雨绵延。一日,古陌向晚,乌云积墨,电闪雷鸣,雨势滂沱。时阴风凄号,百家闭户。

    棽隔窗眺望,只见一烂醉酩酊,散发褴褛如丐者,正踉跄于廿四桥上,忽而停伫。伴一缕隐约的清笛,转瞬消失。翌日,竟烟销雨霁,风和日丽。

    棽于若水边行寻,顷未果。无意间,却拾得一面杏花素帕,上饰几点碧痕,染数根青丝。且以朱线,竖绣诗曰——

    白衣篙扬笛音住,绿裙许与郎心故。

    烟月不知人事改,语君相思莫相负。


    再后来,若水由红回清。烟雨终停,桃花再没盛开。

    唯廿四两端,各生出一株杏树。

    花姿绚烂,幽香溢远。亭亭而立,盈盈相望……


    【拾贰】

    若河东畔,杨柳碧连。

    我仿佛又,止步于那一世,二月间,百花凝萼的春天。阳光温好得,像极了初见。绵柔,煦暖。

    你可也在看,前面,不远,一篙春水半溪烟。恰一幕,人生的偶然,正青涩上演:

    茵坪之上,丝绦而下。少年双十,女子二八。白衣绿裙,相对静坐。

    “喏,鸢已搭好,给。”少年递过素鸢。

    “多谢公子,方才都怪水仪,一时大意……”女子接鸢噎语。

    “水——仪,‘花木生于陌,心音向水仪’。美名哉!小生玉恒,此去应考,泛行而来,一路舟马劳顿,敢问水仪姑娘,近处,可有客栈茶家,以供打尖落脚?”少年持礼揖问。

    “公子,说得真好。若不嫌,可往寒篱,借住几宿。阿爷爷他,最敬重读书人了。水仪,也正有学诗之请!”女子一语含嗔。

    “甚好。清景当前,且容我,席荫片晌,以释倦乏。”少年揣笛躺下。“我也来!”女子应声,捧鸢而卧……


    【拾叁】

    姑娘,春事了,夏初长。我也该搁笔了吧。

    该结束的,任之结束。须放下的,且皆放下。下一笺,何日再写,还没决定呢。

    一如既往,我又应,将这帧花信,付红叶信水而南。相信,清风可待,明月有时,你我终必重逢。

    你勿再言,“从此别天浂,两忘于江湖”。纵千年,隔百世,我心亦如初……


    除非一生往后,风月无酬。

    青山蔽昼,白云匿岫,蓝空泣宿,碧水凝流。

    蝶眷偶,莺羡俦。芳华若蕊褪馀羞,烟雨不尽袅丝愁。橘橙透,梧黄又。

    相思,不必红豆成粥。参差,不再形容杨柳。

    ——而我依旧,在此守候。月户苔牖,轻衫皓首……


    2016.5.24  『烟月不知:与若怜姑娘书』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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